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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凌塵

  "很好,爹還擔心你會因為她不怎麼賢淑而嫌棄她,既然你這麼說,爹就放心了。就等著到十八一到,和小江在你江怕伯墳前完婚吧!"石父笑摸摸兒子的頭,甚感欣慰。父子達成了協議,協議中的正主兒卻怒恨交心地看著這一幕。

  好啊!當她是什麼?沒人要的狗,所以才讓他們勉強收留是麼,小姑娘匿狀在一旁,無意聽到石家父子的談話,銀牙咬磨欲碎,身軀搖搖欲墜。'如果我不娶她,她會被人笑話的。"少年初知人情世故;明瞭他若毀婚,對小姑娘是個其次的傷害,這層利害關係加深了他的責任感。卻加深了她的恨意!

  她的終身竟要靠他的良心與責任來施捨?氣到極點,她一怒之下,提起裙擺,悄俏離開了石家,來到他父親的墳前。"爹!我好可憐?是嗎?連人家娶我都是因為同情!你為什麼要為我訂婚約?人家打心底不要我哪!"小姑娘嗚咽著。"我壞;我不夠賢淑,他們嫌棄我,我要感激他們嗎?爹!我不要哪!我不要就這樣嫁個心不甘情不願的丈夫,我寧願不嫁,也好過仰人鼻息一輩子!爹!你告訴我的,江家人不向人低頭,為什麼要我乖乖的臣服他們?"涕淚縱橫地敘著心中憤怒與苦楚,小姑娘抹了抹眼淚。石家人既然覺得勉強,她也不為難,她會她們省卻這個大麻煩,消失得一乾二淨,教他們眼不見心不以為淨!她可自己照顧自己,不勞石家人費心!"小江很可愛的;我喜歡她,誰說她不夠賢淑?我就是喜歡!"真摯的心聲,出自於少年半生不熟的嗓子,雖是青澀也動聽。當晚,小姑娘背著石家人離開,沒留下隻字片語,而少年的這句真心話,她也沒來得及聽見,就此錯過?事後,石家父子尋她不著,急壞了,老友之托,婚姻之盟,難道就此作罷?石父為難。少年更不願!十八歲的約定,他等著,就算找不著她,他也要等她出現。畢竟,他的未來岳丈,也就是她的父親,臨終前所交代的遺言,她豈能違背?就算她無意履約,也該親自與他有個了結。如他所願,滿十八歲那年,小姑娘生日那天,她果然出現,然而背棄婚約,沒能趕上的卻是他!對於她,雖不是日思夜夢,也是心懸了千斤,動不動便無端的沉痛,伴著心血涓滴。恨的是,命定的伴侶,無端成了擦身而過的陌生人,皆是因他的失約所致。命運作弄人啊!石小子沒消息了。

  江老大毫不費力地打聽到了揚州的現況,從她興慶分號的手下那裡。

  很顯然,她的勢力確實已經廣大到長江似南分號處處,消息才這麼靈通。若在往日,她一定是得意洋洋,暈陶陶個半天,而現在她可設那個心思。他既然敢上門提親!嘿!這造訪過揚州後,理應被他那如雷貫耳的斑斑劣跡給嚇壞,夾著尾巴逃了吧?自十歲起,她刻意變得頑劣,離開了石家後,她更染了身江湖氣;果然因如了兒L時的願,做了世人眼中不安於室的那女人,混江湖又開賭場,她就不信石小子受得了!嚇跑了也好,趁早滾了,也省得她回去面對他。但為什麼,她的喜悅不如預期;反倒是為懸在心上的這樁婚約,顯得更沉重了……逃避,畢竟是飲鳩止渴,越逃越心虛,越逃越無力。

  她皺眉苦思的模樣,教一旁的車步石看提興味盎然。囂張狂妄的她原來也怕有麻煩事上身?這麻煩又是什麼?誰有本事給她添大麻煩?"既然你老家在揚州,那為什麼不回家呢?有什麼事耽擱了?"他約略聽到了一些她與手下的談話。"債主上門,我躲債。"欠債對她來說;-是要人命的,偏偏她真的欠了。

  "欠了多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車步石很夠義氣地拍拍胸脯。跟她在一起久了,那種江湖氣味地他也沾染了點。"欠了我這輩子。永遠還不清的,還不起的。"婚債,要賠上她整個人哪!車小子可是個男人,怎麼替她還?除非那石小於好男色;江老大漫不經心瞄了車步石一眼。"債主走了嗎?有什麼債是還不清的?到底欠了多少?"他沒注意到江老大算計他的眼光,忙著細算身上所有的家當。江老大不願多辯。她心煩地停下腳步,一舉首,正對上了個字畫攤。

  喔哦!會扼殺她老大威風的地方,遠離為妙。

  江老大正打算離開,車步石卻興高采烈地上前,自顧自的挑起一幅幅字畫來了。"喂!車小於,你慢慢看,我到一旁去。馬上回來喔!"江老大小小聲地打了個招呼。打了招呼,可就不算不告而別哩!她越來越不想面對這個瘋瘋癲癲的石小子,此時不溜。更待何時?這一去,她可是不打算回頭了。"等一下!"車步石笑嘻嘻地撿了幅畫靠過來。

  "江大姐,你看這幅漂不漂亮?有河流,有石頭,溶草有樹,還題了首詩呢!"既然她表示過喜歡斯文的公子書生,那他當然也要表現了他受教的很。江老大開溜失敗,勉強接過那幅字畫,左右翻轉起來,咐晤了半天,想做個樣子,偏偏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無趣地將字畫塞回給車步石,"這字認得我,可是我不認得它啦!"她連名字都不會認,就連她的帳本,還是以數字和圖像所寫哩!車步石嘻嘻笑的臉孔僵在當場,成了無言的苦笑。好吧算他倒楣!沒料到她不識字。擺畫攤的老闆見買主上門,忙道:"兩位好眼光!這字呢,字是字,畫是畫;就像這位公子說的,有草有樹,有河流石頭,美景好詩,只識貨的人懂得啊!"車步石高興地點點頭;準備掏銀子,一旁一個聲音插口道:"老闆,字是字,畫是畫,字跟畫是一點也不相干,這種字畫也能賣錢?"老闆警戒地看了來人,是個穿著灰舊衣裳,年約二十出頭年輕人,不修邊幅,相貌卻俊秀瀟灑,生平之僅見,穿著普通但氣質出眾,像是個落難狀元,一撲看就知道是個踢館的高手,不好!恐他壞了這樁生意,老闆忙道:"瞧瞧,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夫吞吳"這江水向東流;一旁襯著石頭,活脫是"江流石不轉"誰說字畫毫不相干?聽到這裡,江老大重重地咳了一聲老天!原來這幅字畫是八陣圖?真是悔氣!車小子要是敢買,她就找機會偷偷燒了它!"我看這字由也不怎麼樣,你就別買了吧!"江老大當然極力贊同踢館者,"這……"車步石一臉猶豫,老闆則在一旁猛煽動。為他的生意奮鬥。

  那俊秀的年輕人接著道:"筆工是還不錯,但題意則差了千里遠。八陣圖歎的是請葛孔明的蓋世功業不得長久,遺恨千古難收,就連石頭,指的也是八陣圖內陣之石,顯然您這幅圖是應應景罷了,公畫江石,跟三國曲故毫不相干,字由字,畫歸畫,這也是能賣錢,就太說不過去了。"他這基於路見不平而插口。咦!她跟那石小子的名字,不也只是套著兩家姓姓氏罷了!跟八陣圖的真實意義也無關嘛!江老大歪起頭想。老闆賣賣畫專賣些附庸風雅之輩,不賣識貨人,遇上這種踢館的,他頂多東西收一收,不賣了,恐怕這筆生……他正哀悼著生意完了,又一樁要泡湯了,誰曉得,賣主大人車步石笑嘻嘻道:"江水和石頭,相看兩成趣,我看江不多嬌,江水嘲笑我癡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捱,誰要諸葛孔明或其他人來湊熱鬧?我就是喜歡這字畫,賣我吧!老闆見有轉園餘地,忙將字畫捲起,仔細綁好。交給車步石,收了錢,不連連讚他有眼光反正貨物出門,概不退換,他可以安心了。那年輕人好心不被接受,也沒發火,只是仔細琢磨了車步石好半晌,才又笑道:"說的好!識貨的未必識貨,不識貨的未必不識貨,我笑君癡情,諒君亦笑我情癡,想來是:癡情自有癡情好,情癡亦有情癡妙。你有睛,我有理,咱們各得其所,不過,終究是我多事了。"他自認是個識貨人,好心勸車步石,憑的是個理字,不希望車步石被騙;沒料到車步石不是不識貨,原來是甘願被騙,樂在其中,所以顯得自己多事了。何以甘願被騙,聽車步石自比為石,又說對江水有情,字畫正巧合了他的心,不免教人玩昧而有些好奇。年輕人聽出了車步石的弦外這音,難得起了欣賞之意,不禁對他產生了興趣。"敢問朋友,如何稱呼?"他挑了挑俊秀的眉。"車步石。"石?俊眉姚得老高,瞭然於心。年輕人轉而望向江老大,笑問了她:"請問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江老大毫不客氣:"叫我江大姐好了。你又是癡情的,該不會也跟著這車小子一樣,正在犯相思吧?不要緊!我正在為他物色老婆,也可以順便幫你我一個,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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