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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凌塵

  她優閒地負手於身後,緩步繞著,笑意盈然地打量著場子內的狀況,-沉醉於事業成功的滿足當中。

  既然名之為"白銀",自然有它的特別意義-----凡進了這場子的大門,賭客手中的籌碼必須是白銀。"白銀賭坊"不收金子,不收銀票,不收珠寶首飾、古玩奇珍,只收銀子;最低籌碼是一兩銀起,上限則是百兩銀,整數計算,不得超過或不足。

  同理,"黃金賭坊"只賭黃金,自然來者非富即貴。但這種人畢竟不多,是故"黃金賭坊"開門做生意的次數最少,多半是聚集了少數幾名富豪顯貴,約了時間,才上這兒來叩門,請賭坊當公證;並抽賭金一成做為佣金。"黃金賭坊"不當莊家的原因很簡單,叩黃金門的人,來頭通常不小,下的注又大,有了糾紛,。動用官府的勢力恐怕也難以擺平,江老大當然不想趟這混水。

  至於"銅板賭坊",自然只賭銅板,下限是一個銅上限是千個"銅板"是為了下階層和畏懼高額賭碼人們所設,來者不拒。

  "鐵皮賭坊"則是破銅爛鐵皆可賭,以物睹物。端出的是什麼。因之,常有可能出現以石頭賭寶玉的,只要兩方肯賭,就能成一賭局。這個場子生意也多,賭局卻樁樁怪異,比方說有些賭客在別個場子散了家財,逼急了異想大開,拿著老婆來賭,妄想贏人棟房子,徹底翻本。要不是江老大不許賣妻女的劣出現在她的場子裡,否則還真有可能成交。

  此刻,江老大眼睛亮得發光。

  "白銀賭坊"是她最愛巡視的場子。這兒既稱"白銀",環顧場內,自然所有的賭客手上拿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她陶醉地四處張望;白光的閃爍爍,此起彼伏。

  "呵-------還是銀子最可愛,銀白的色澤又亮又美,白花花的銀子啊!亮晃晃的光芒啊!

  "嗯?怎麼有除了銀子之外的閒雜物出現?"

  眼尖的江老大一個哼聲,見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人衣著寒酸,手裡拿著一張極可能是銀票的紙,紅著臉,站在三號賭桌前猶豫了許久,不敢下注。

  江老大皺眉頭,對著身旁的男人道:"紀老三門口的告示難道教風吹掉了,還是教牛屎污黑了,不然怎有人不懂場子規矩?"她指那書生示意。

  紀老三忙道:'沒有!老大!告示好好的貼在牆上,沒有掉也,清楚著哪!我剛才還看見,至於這小子,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雛,教他兌了票就是。

  果然!只見莊家撩任性子解釋'白銀賭坊"不收銀票的。你要下注、先去將銀票兌現。這是場子的規矩。""我-----我-----"那落魄書生吞吞吐吐。

  還杵在那兒做啥,去啊!我們可不等等人的。"莊家不耐道。

  "我-----我可不可以先借幾兩當本錢?"書生小聲道。

  "你手上有銀票,還借什麼?更何況。咱場子是不能賒根子當賭本的。"

  "我-----我也不想輸啊!但是,輸到這步田地,不翻本又不甘心,我手頭上的現錢就只行剩下三個銅板。。。。。。"書生囁蠕著。

  "那就去"銅板"賭坊!"白銀"不是你來的地方。"莊家沒有好氣的說。

  "可是,我輸了好多,賭銅板幾時才能翻本?大爺?你行行好。賒我銀子吧!就一兩好不好?"那書生哀求道。

  又是一個夢想一夜致富的賭徒。江老大暗暗搖頭,"你手上那張票子是假的,拿好看的?不能賒就是不能賒,你當"白銀賭坊、'的規矩是屁啊?瞧你還是讀書人的模樣,外頭的告示看不懂?"莊家劈哩啪啦地責備了一番。

  "那我----我去去就來;一定要等我!"那書生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捏著票子急急地想要離開。

  欲速則不達。那男人低著頭,一臉不願見人的模樣,只顧快快出門兌銀子,便莫名其妙地撞上江老大。

  "唉喲!你走路不看路嗎?"江老大吃痛罵道。

  "對不起!對不起!啊!姑娘----"當他抬頭見著與他相撞的是個女子,臉不禁紅了起來。奇怪,賭場裡怎會有女人?還是個挺貌美的女人,他賭了三天還沒見過半個女人下場呢!

  "你是輸了多少?這麼急?-----咦?"江老太低頭問。

  "這是?"她隨意瞧了銀票一眼。不夢大驚失色。

  "請還給我。"那書生急道。

  "房地契,你要賣家產?江老大眉頭擰了起來。

  "姑娘,這裡不是女人家來的地方,你手上拿的是我的祖產,請還給我,快回去吧!"

  江老大右眼圓睜,隨即又瞇起眼,"人輸得山窮水盡,還打算賣祖產?"她的聲音有山雨欲來的血腥氣。

  只可惜聲音聽起采依然嬌嬌柔柔。那書生縱然有些慚愧,但被個女人責問,面子上總有些掛不住。只見他面露不豫之色道:"這是我的事,婦道人家不該多管閒事。快回家去吧!這裡不是良家婦女來的地方。"

  完了!一旁的紀老三為書生捏把冷汗。

  怎麼今天盡碰見些豬頭男人呢!外頭才剛罵了一個豬頭三,裡頭又來下個豬頭書生,哼!

  江老大皮笑肉不笑,"那麼這位公子爺,瞧您是個讀書的人,不知可有功名?"那個書生以為江老大對他動了心,心頭飄然,"剛中過鄉試,是個秀才。"畢竟美麗女子的傾心。是讓人熏然欲醉的。

  "喔!"江老大一臉恍然大悟。"良家婦女不值得進賭坊,可是秀才賭到散盡家產,變賣祖產,十年寒窗寒到賭桌上,還真寒盡你祖宗十八代的面子!"說到未尾,聲音是又尖又苛的。

  讀書人身居社會階級的最上層,人過功名更是人人尊敬,不論貧富皆享盡特權,自然不同一般販夫走卒,秀才不思上進,活該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賭客們為瞧熱鬧,紛紛停下手,齊齊跟著點頭。

  "我---我----你說的是,可是----"那書生漲紅臉,想起除了祖產,已輸盡了所有家財,他又羞又愧,但還是不甘心。

  賭上癮的人,要他放棄翻本的機會,可比登天還難,江老大開了這麼多年的賭場,見多了這種人。她雖然賺錢,但她的場子不詐賭,不賒賭本,不做誘人跳賭坑的勾當,所以她也從不同情這些自甘墮落的敗家子,但這人畢竟是個秀才,她一時動測隱之心,不忍心,想幫他。

  '你等著。"

  江老大朝身旁的莊家要了一錠銀子,又朝那書生"這是你的房地契",這是五兩銀子,拿回去,別想再賭了,也不要典押或是變賣祖產,從現在起,我保證揚州城內沒有人接手你的祖產。至於銀子怎麼運用隨你,就是別想再續賭,揚州城內也沒有一家賭館會讓你進門,沒人敢跟你賭。一年之後,你可以帶著五兩銀子,回到這兒還利息多少隨你給。現在,滾出去吧:"

  "你----你究競是誰?"那書生聽她的語氣,不免有心驚肉跳,她是什麼人,這樣霸道地斷了他的"賭路"她真有這樣的影響力?

  "我是這兒的老闆。"江老大沒好氣道。

  "對啊!"書生醒悟了。早就聽說海派賭坊的大老闆是個女人;怎麼早沒想到?他上這兒是因為海派的場子最公正,也最少人滋事,但怎麼也沒想到會碰上傳聞中的女老闆,還被狠狠教訓了一頓,汗顏啊!

  "好!我陳子明在明年的今天,--定登門拜訪,將五兩銀子連本帶利地奉上。謝謝你。"他躬身一揖,讀書人的骨氣被罵了出來。他暗暗誓言要中舉,要發達,要還她百倍的五兩,要功成名就讓她瞧瞧!然後。。。。。。當頭棒喝之後,他看著貌美如花的江老大,有了一絲絲的綺念。

  "我等著。"江老大好整以暇道。

  陳子明心頭振奮不已,這算是一個約定吧!傳聞她是個老姑娘,還沒許人,可是今日一見,怎麼看也不會過了二十,她到底多大年紀?滿二十了沒有?:

  陳子明離去時,滿腦子裝的是伊人一個。

  一年!他只有一年的時間!陳子明激勵著自己。

  江老大滿了二十沒有?'一早在五六年前就滿了!只是她生就一張清傲秀氣的臉龐,加之尚未出嫁,在江家經營的是自己喜愛的賭坊事業,整日隨心所欲,逍遙自在,自然比不得其他同齡已婚甚至為人母的少婦們。身材既不見發福跡象,也沒有一絲無情歲月的痕跡。

  老夫爺何其厚愛她,都二十五、六了,容顏像才十九。是她駐顏有術?才不!

  她每天照鏡子的時間,不會比她搖一回骰中盤再掀來得久。

  她一年花在衣服上的錢,抵不上她賭一回所下的注。

  '她嗜酒,嗜食辛辣,管他氣燥上火,肝脾失調,她的膚質依舊細膩雪白,不上胭脂花粉,也強過盛妝的曲齡少女。她麗質天生,腦子裡只有骰子、銀子、場子--全是她的事業--這些,讓她精神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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