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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琳恩

  我們走在幽靜的小徑上,因為害怕被人瞧見,兩人壓抑住緊握彼此雙手的慾望。她告訴我,她好想跟我私奔,但是,晚上七點,她必須赴男友的約,因為她男友已在一家高級餐廳訂了位。

  至少,我們擁有了一小時的快樂時光。我笑了,表情卻充滿了苦澀,我知道她很希望我能附和她的心意與她私奔,但我們是不可能會有未來的,連法律都清清楚楚地禁止著。這無關乎勇氣,而在於道德,在於其它也愛著你的人的心理感受。

  妳能瞭解嗎?

  湛藍背靠到椅背上,望著窗外高懸著的下弦月,想像「冰人」敘述的情節,內心有著深深的感動。

  真是絕望的愛!兩個偷時間的人,只怕越偷會越無法停手。

  湛藍想起了自已和湛然的關係,或許湛然選擇冷漠對待是正確的。感情這種事,一起頭,便難以收拾,只是……這樣難免會讓人覺得無情。

  她突然有個衝動,想把她和湛然的事向「冰人」傾吐,她需要有人分擔這個沉積已久、壓得地快喘不過氣來的秘密。

  冰人:

  當了一個禮拜的沉默傾聽者,我想說話了。不是給你任何的建議,而是跟你分享一個故事。

  國中一年級時,我愛上了一個男孩。我們相愛了四年,日夜期盼能早日長大成人,可以締結連理,可是,隨著家母的病重及去世,我的身世之謎解開了,那男孩,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選擇不告而別,留給我極大的痛苦。我花了四年的時間才能接受另外一段感情,而最近,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完全忘記他了,他竟然又出現在我眼前……

  我沒料到再相見時,心裡仍然有悸動的感覺。他對待我的態度有些冷淡,讓我一方面很感傷,一方面也很慶幸。因為,他若熱情地對待我,對我充滿愛意,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捨棄現在所有的一切去跟隨他。

  我沒有你們的快樂,也沒有你們的痛苦,可是無奈的心境卻是相同的。

  看著計算機屏幕上簡短的幾行字,卻概括了她十多年的青春歲月。故事當然無法說得詳盡,可是,她卻覺得長年背負的包袱,似乎釋放了一些東西出去,有著莫名的輕鬆感。

  下課後,許書玲神秘兮兮地表示要先走,不自然的態度,反而引起其它同事的注意。

  「大概又要去相親了。」教電子學的吳老師有些嘲弄地說道。

  大家其實都樂觀其成,只是許書玲作賊心虛的模樣,讓大家情不自禁地想做些缺德的舉動。

  湛藍沒興趣加入那些八卦族群,收拾好東西,便獨自走出了辦公室,往公車站走去。今晚世傑加班,沒辦法,從事信息業,沒加班才讓人覺得奇怪。

  湛藍邊走邊沉思著,紀盈盈最近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她,開口閉口都是湛然。湛然對她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舉動,有沒有什麼含義?

  面對紀盈盈的詢問,湛藍不知該說什麼,她心裡沉甸甸的,因為說好說歹,總會有人傷心。

  看來盈盈這次真的付出了感情,她晚熟,遇上湛然,如含苞待放已久的花,在花仙子的仙棒輕點之下甦醒,便盡情地吐蕊怒放。

  誰會忍心制止一朵花綻放呢?湛藍就算百般不願,還是得當紀盈盈的愛情顧問。

  兩個都是她愛的人,若能湊合他們兩人,該是很快樂的一件事。可是,她卻疲憊得只想沉沉睡去,不願面對。

  「嗨!湛老師。」這聲招呼伴隨一個響亮的喇叭聲,將湛藍拉回現實。

  轉頭一看,是那個開敞篷跑車的男孩。

  「好拉風。」湛藍有些言不由衷。她最討厭愛炫耀家境的納裙子弟了。

  「上車!我載妳一程。」那男孩打開車門,正好擋住湛藍的去路。

  湛藍被那男孩的舉動嚇了一跳。她轉頭瞪硯著男孩,見他嘴角泛起滿不在乎的笑意,不禁怒人中燒。

  這是對師長該有的態度嗎?湛藍在心底質問道,但她知道面對架驚不馴的人,硬碰硬,只會碰出一身傷。

  「你叫什麼名字?」湛藍望著那男孩,神色溫和地問道。

  「名字重要嗎?」那男孩仍是一臉吊兒郎當。

  「好吧!那我就叫你--Porsche  Boxster。」湛藍看了一眼車子前方的mark後,說道。

  男孩仰頭大笑起來。「妳這個老師很有意思,而且就像妳的學生所說的,無所不知。」

  「總要融入學生的生活嘛!我又不是教書匠。」這是湛藍對自己的期許,她很高興學生能認同她。

  「我叫黃心武,朋友都叫我小武。」黃心武臉上不羈的神色消失,難得正經了起來。

  「小武?我也叫你小武好了。」湛藍大方地說道。

  「上車嗎?我載妳去兜風。」

  湛藍環顧了四週一眼,許多人放慢腳步,偷瞄著他們。畢竟他們兩人太顯眼了,一個是新進的美麗老師,一個是英俊瀟灑但惡名昭彰的校董會董事長的兒子,而且還是學生半路攔截老師,進行搭訕,是個可以炒熱的話題。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在這麼多人的注目下,我看我還是去等公車吧!」湛藍笑著把車門關回去。

  然而黃心武卻用手抵住門,不讓湛藍關上,臉上又出現那股蠻橫。「怕什麼?妳也在乎別人的眼光?」

  倔強的孩子。湛藍無奈地搖搖頭。「我不是在乎別人的眼光,而是身為一個名師,不該有流言纏身。」

  「好可憐。」黃心武說道。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生命中不可忍受之輕』這本書?」湛藍問道。

  黃心武搖搖頭,納悶湛藍為何突然岔開話題。

  「我一直記得其中一段話:『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同時也是一種生活最為充實的象徵,負擔越沉,我們的生活也就越貼近大地,越貼近真切和實在。相反,完全沒有負擔,人變得比大氣還輕,會高高地飛起,離別大地,亦即離別真實的生活』。

  「或許在外人看來你很幸蝠,不僅沒有生活壓力,且過著富裕的生活。但是,你真的就比那些貧窮的人來得幸福嗎?或許身為老師有太多道德上的伽鎖,可是,和我在教學上所獲得的成就比較起來,這就算不得什麼了。」

  黃心武擺擺手,一臉的不耐。「我還以為妳有什麼不同呢?還不是一樣愛談人生大道理!生活不需要適得這麼嚴肅的。」

  湛藍聽完,輕笑了起來。

  黃心武不禁納悶地望著她,「笑什麼?」

  「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老師。雖然我能和學生打成一片,但終究還是老師。你該不會把我當成美眉追吧?」

  「沒意思!」黃心武拉上門,背靠到椅背上。

  「大失所望吧?」湛藍傾身向前,倚著車門,調皮地笑著。

  黃心武看著湛藍甜美可愛的笑容,內心不禁起了一陣波動。他罔顧路上越來越多的人潮,伸出手,輕捏一下湛藍的臉頰,說道:「我喜歡妳!」

  湛藍及行人皆被黃心武的舉動給嚇了一跳。湛藍立起身,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希望你以後別再惡作劇了。」言畢,她快步地往公車站走去。

  「湛老師,我……」黃心武開車跟著湛藍,有些詞窮。因為四周好奇觀望的人太多,若非顧及她的身份,黃心武真想對她大喊:「湛藍,我喜歡妳!」

  這個念頭蠢蠢欲動,就將衝出喉間,但黃心武硬是壓抑住了,他很訝異自己竟也有克制自己的能力。

  「別跟著我,你沒看到後面跟著一堆人嗎?」湛藍的好脾氣也忍受不了黃心武的死纏爛打。

  但黃心武仍不死心,緊緊跟隨,只是不再說話了。他雙唇緊閉,眼睛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湛藍偷偷瞄了他一眼,剛毅的側臉,雖是二十出頭的大男孩,但已有男人的味道,他的神情沒有透露內心的喜怒,只有不服輸的倔強。

  就這麼耗下去嗎?湛藍內心暗暗叫苦。她真希望現在能有公車經過,隨便開到哪裡都行,只要能讓她逃離這窒人的氣氛就好了。

  「湛藍!」

  有人叫我?湛藍皺皺眉頭,會不會是幻覺?

  「湛藍!」這次聲音更清晰了。

  湛藍往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劉大明正在對街,高舉著手招呼她。

  湛藍彷彿遇到救星般,繞過黃心武的車子,往對街走去。

  「我會再找妳的。」黃心武冷冷丟下這句話,便疾駛而去。

  湛藍站在路中央,愣愣地望著遠去的車影,不知道該作何表情,面對四面八方看熱鬧的人投來的探詢目光,她恨不得能找個洞鑽進去。

  她快步跑向劉大明,跨上機車,低聲道:「趕快帶我離開這兒吧!」

  劉大明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聽話地加足馬力,把湛藍帶離現場。

  「我完了。」當車子在餐廳前停下來,湛藍一跨下車,便跺起腳來。「怎麼辦?我怎麼面對同事和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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