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他不置可否。
「化一丙的小莎也會去。」李祟遠戲謔的告知。
媽的!那個花癡女!
谷司權啐了聲,臉色倏沉,眼角餘光機警的瞄見話題主角無巧不巧的正朝他們的教室走來。
「快閃人!」說話的同時,他動作飛快的翻身跳到窗戶外,而這邊是四樓!
李祟遠沒有任何遲疑,縱身跟著他跳下窗戶。
女孩穿過迴廊信步走來,年輕的臉上塗著亮麗的粉彩,特意修改的制服短裙幾乎快蓋不住她豐俏的臀部,裙內風光隨著她走路的步伐若隱若現,勾動年輕少男一顆熱血澎湃的心,行經之處,偶會引來幾聲不正經的吹哨聲,女孩渾身上下散發著早熟挑逗的氣息。
她在另一名同學的陪伴下來到電機二甲,探頭張望著教室內的臉孔。
「谷司權在嗎?」她向坐在靠走道窗戶這邊的一位男同學開口問,聲音有絲刻意作出來的嬌嗲。
被問及的男同學往後環顧了教室一困,「沒看見。」轉頭回去繼續和同學聊天。
女孩得知答案有些失望的嘟起嘴。
「走吧,小莎。」她的同學拉著她離開。
威脅暫時解除!
躲在窗外偷覷情況的谷司權吁了一口氣,回身摸出前襟口袋裡的煙,打火機壓劃了幾下.點燃嘴上的煙,跟著呼出的是一長串刺鼻的白色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此處是四樓的窗台外,兩人所站之地是介於三樓與四樓間的水泥長檯,寬度只有一公尺,僅能容納一個人蹲坐,這高度考驗著生命與膽量,不過男生總是喜歡逞勇的,因為地點絕佳,圍牆外緊鄰的就是一條僻靜的巷道,教官沒那麼勤勞天天站在外頭站崗抓違紀,所以這地方就成了這棟樓的男生抽煙的好地方,這條路上的居民對每次下課時總有男學生蹲坐在窗外抽煙的景象早已見怪不怪,反正這所五專一向以爛聞名。
「小莎是追你的女人之中,追得最勤的一個。」李祟遠眼中寫滿了戲謔,與谷司權一同坐在水泥台上抽著煙,兩隻腳懸空在三樓上方。
「那個八婆!」谷司權哼了聲,一點都不懂得女生的矜持與害臊,教他看了就倒盡胃口。
「異性緣太好不是你的錯啊!兄弟。」李祟遠口氣酸溜溜的挖苦,不過還帶點同情。
一七八鶴立雞群的身高,讓谷司權在這群青澀小毛頭中硬是勝上幾分,而且似乎還有向上攀升的趨勢,英俊搶眼的外表令女孩子瘋狂、男孩子嫉妒,而男生間爭冠見不得人好的心理,也常讓谷司權莫名其妙成為那些得不到女孩子青睞,酸葡萄們的眼中釘,偏偏他還不是個繡花枕頭,幹起架來又猛又狠,完全不拖泥帶水,在被教訓了幾次後,後來的人也不敢隨隨便便找他的碴。
谷司權一臉痞相的叼著煙,這所工專的女生個個都像小莎那樣三八沒氣質,臉上化的妝不合年齡又愛作怪,頭髮顏色也染得亂七八糟,其他不愛玩也不愛打扮的,不是太矮太肥,就是粗魯得像個男人婆,不像那個女人……
平汐嫣的臉蛋白白淨淨的,不用上妝也很好看,笑起來猶如暖陽照人,而且她的頭髮是自然的黑色,滑順柔亮的就像綢緞,清脆柔緩的嗓音從不刻意造假……
谷司權莫名的一頓,不借自己怎麼會拿她作起比較來?
「怎麼樣?明天你還去嗎?」李祟遠問聚會的事,打斷他的冥想。
「再說!」谷司權丟下話,一想到花癡將整晚纏著他就讓人心煩。
那個女人說要教他功課,雖然他興趣缺缺,可能一看到書本就打磕唾,不過這比被花癡女纏好過多了。
※※※
夜晚,八點檔戲劇開始的黃金時段。
平瑞書翻閱著今天下班途中,路經書局買回來的心靈叢書,繼子轉動著遙控器,搜尋著感興趣的電視頻道,兩個女人窩在廚房中說說笑笑的收拾著飯後的碗盤殘渣。
「找不到喜歡的節目?」平瑞書分神從書本中抬起頭笑問。
「都是一些爛片!」谷司權啐了聲,應該出門兜風的,偏偏老媽不准,硬要他留在家裡吃晚飯當孝子。
平瑞書搖頭笑了笑,目光再度放回書中的文字上。
「等等順便幫我拿瓶飲料來,老媽!」他身形不動的喊,懶得走進廚房。
「沒空啦!大少爺。」
「汐嫣幫我拿,汐嫣!」他換了個人差遣。
頭上挨了一記!
「什麼汐嫣?」梁善芸從廚房中走出,順手敲了下兒子的頭,「自己去拿!」這小子老是不肯乖乖的叫一聲姊姊。
谷司權咕噥著撫撫被敲痛的地方,轉頭看見老媽忙完家事偎到平瑞書身旁,兩人親暱的共擠一張沙發。
他撇了撇嘴,只好勞駕自己的雙腿起身,不願待在客廳看那對新婚燕爾的夫婦卿卿我我。
廚房內,平汐嫣正在水槽前衝淨碗盤上的泡沫,見到他來,朝他露出有些歉疚的微笑。
「抱歉,我還沒忙完。」
「沒關係,我自己拿。」他拉開冰箱的門。
碗盤清脆的碰撞聲是這間小小廚房裡唯一的聲音,平汐嫣眼角瞥見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冷飲,扭開瓶蓋灌了幾口後,結實的軀幹就側身倚在流理台旁看著她做事。
「你不是要看電視嗎?」她笑著斜瞥他一眼,有些納悶他幹嘛桿在這兒不走。
「不看了,客廳的視覺干擾讓人根本待不住。」他不耐的嗤道。
平汐嫣笑出聲,「真好!不是嗎?」
他有片刻靜默,若有所思的凝望住她美麗的側臉。
「以前只有我和爸爸兩人,家裡好安靜,我們總是各做各的事,感情雖然很好,但總覺得有些寂寞,現在有了阿姨和你,家裡似乎一下子變得好熱鬧。」她一臉的幸福滿足。
谷司權怔仲了下,心裡似乎有種淡淡的、不捨的感覺緩緩升起,「你……你的親生母親……」
「生病。」她輕聲說出,臉上沒有太多傷感,「在我很小時就過世,從我有記憶開始,看到的就是父親的背影,對母親的懷念只能靠著照片去尋找。」她聳聳肩,堅強的令人憐惜,但她比較心疼的卻是父親,是父親身兼母職辛苦的扶養她長大,將所有的時間與精神全奉獻給她,無怨無悔。
谷司權沒有接腔,應該是說他不善於處理這類纖細敏感的話題,雖然同樣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但在母親爽直個性的教育下,造就了他大刺刺的性格,他根本不需要外界任何的同情目光,單親或雙親的家庭結構對他來說並無分別,因為老媽散漫粗神經的個性,他從小就習慣了獨立,反倒是他照顧迷糊成性的母親機會大。
「我很高興我們成為一家人,但希望你別介意我稱呼你的母親為阿姨。」她漾開一臉柔美的笑,畢竟親生母親的意義不同,即使她對她的印象幾乎不存在,但不可否認她的生母曾在父親心裡佔有一席之地,她無法當著父親的面稱呼另一名女子為母親。
「無所謂,反正我也還是叫你爸平叔,這樣一來也扯平了。」他聳了聳肩,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掛在心上。
她聞言輕笑,沖淨碗盤上的泡沫,將所有餐具一一瀝干歸位,越過他走動時,身上傳來一陣女性特有的馨香,不同於那些花癡女噴灑的人工香水,是洗髮精的香味,淡淡的,若有似無,卻蕩起他心頭一陣漣漪。
因為新遷居的關係,各類物品的擺放位置還不熟悉,有幾件食具怎麼也找不到它的同類,平汐嫣翻開櫃子的每扇門,一探究竟著。
「在那裡,你剛錯過了。」谷司權身形不動,涼涼的提醒。
「嗯?哪?」她再回去翻了一次,卻沒看見他所說的。
「笨死了……」他不是很認真的罵著,移動高大身軀,接過她手中的餐盤放進正確位置。
終於看清位置所在,她恍然一笑,看向他俊酷有型的側臉,大男孩一身烈傲的叛逆氣息,但心地並不真的很壞。
「真的沒想到我會平空蹦出一個這麼大的弟弟呢!」她粲然一笑,對手足這個名詞正在體驗它全新的感受。
俊臉一沉,她的話激發出體內某種異樣的野蠻情緒,谷司權微微移動腳步,像黑暗中將獵物逼近角落的野獸,大手握拳落在她身側,棲放在平滑的流理台上,將嬌小的她鎖在他身前。
平汐嫣背後的寒毛悚立,逼人的火熱氣息幾乎燒上她的後背,她怔怔的盯著面前兩隻有力的古銅色手臂,像瞬間被人下了定身咒般,動也不能動,也無法回頭看他。
「我見鬼的根本就不想當你弟弟!」沉炙的吐息在她耳邊剖白,像宣誓的魔咒,咬牙從體內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低吼,震盪出令人劇烈的顫抖。
她轉不動理解的思緒,一直到威迫的氣勢從她身後退去,她才掙脫了無形的枷鎖,轉頭看去,挺直的背影已經移出廚房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