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信任我嗎?」她直瞅著他,像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尋求他的保證,也要他的愛意與信任,要他揮別自卑的陰影。
他凝視著她許久,以吻回答。雖不是百分之百,但心頭上的陰影已掃除一大半了。
曲佑淨知道他已漸漸學著擊碎心中高築許久的城牆,只要給他時間,他會走出禁錮的。
***
「小淨。」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翔?」
「上次你拿給我的藥單,我看過了。」
「喔?如何?」她幾乎快忘了這回事,接到他的電話才又猛然想起。
阿翔在電話那一端微微皺著眉,手持那藥單,「照這調配的藥品及劑量看來,並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他遲疑的頓了頓。
「只是什麼?」她的一顆心因為他的語氣而提了起來,有不好的預感。
「你說這藥單是開給一名車禍後行動不便的病人?」為了小心起見,他再度向她求證一次。
「嗯。」
「這些藥的確是對這類病人有幫助,若分開來看,每一種都是良藥,但若將它混合在一起,反而會造成一種抑制……」
「抑制?」她不太明白,卻又不敢確定他話裡的意思是否真如她所猜測的,但,這怎麼可能?
「寫這藥單的人是誰?」阿翔又問。
曲佑淨告訴他宮家家庭醫生的名字。
「怎麼可能?他是這方面的權威,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才對……」阿翔喃喃地說,思及對方的名聲,他忍不住對自己的專業能力懷疑了起來。
「怎麼了?」她不安的皺眉。
「不,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這些藥的作用只會得到反效果,反而十分不利於病人的復健。」
「怎麼會……」她震驚於聽到的事實。
「也許有什麼地方搞錯了也不一定,你要不要再找找其他的藥單比對一下?」
曲佑淨怔怔的執著話筒半晌,思緒混亂,「或許吧……」她只能這樣說,「謝謝你,阿翔。」
「別客氣,有任何問題再打電話給我。」
「好的,Bye一bye。」掛斷了電話,她滿腦子都是他說的事,懷疑在心中愈滾愈大,讓她再也按捺不住的起身去找出答案。
***
「你來了?」宮森堯無法掩飾見到她的欣喜。
「你以前的藥單還有留著嗎?」曲佑淨一見到他劈頭就問,直接切入今天來的重點。
「你要那個幹什麼?」他皺眉。
「我只是想看一下。」她遲疑了下才說,尚未確定的事,她不敢亂下定論。
宮森堯看了紀叔一眼。
「大少爺的藥單一向都是我在保管。」
「真的嗎?快拿給我看。」她催促道。
紀叔以眼神請示,在得到宮森堯的許可後才欠了欠身,「請稍等。」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
「過來這兒。」宮森堯開口,靜靜坐在輪椅上等待著。
她低垂著頭,惴惴不安的走到他身邊,她知道他察覺了不對勁,她臉上的神情太明顯,根本無法隱藏情緒。
「告訴我。」
「什麼?」她裝傻,卻也知道無法瞞他。
「你查到了什麼?」他沒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我還不能確定。」她不希望帶給他困擾。
他直瞅著她,看得她幾乎投降,「等紀叔來再說好嗎?」她求饒,希望他停止這精神折磨,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冷冷的瞄著人時,比大吼大叫更教人頭皮發麻?
他哼了一聲。
「藥單在這兒。」紀叔終於拿著一疊藥單出現。
曲佑淨立即接過來,凝神看著上頭標示的英文名稱,結果愈著心愈沉,每一張藥單開的藥全是一樣的。
他等著她開口。
「我……我想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她低頭看著手上的藥單。
「說吧。」
曲佑淨只能把從阿翔那兒聽到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他。
宮森堯靜靜聽完,臉上神情平靜如昔,但就是因為太平靜了,反而有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詭異。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激動反應,她戰戰兢兢又不解,卻沒注意到他注視著自己輪椅上雙腿的眼中有著異色,手指微微顫抖著。
「紀叔。」他喚道。
「是。」
「打電話叫政寰過來,我要立刻見他。」
「是,大少爺。」紀叔領命離開。
她悄悄來到宮森堯身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你想是不是……」搞錯了?
「這事我會處理。」他打斷她的話,俊臉不知何時罩上一層冰冷的寒霜。
她不敢再開口,害怕這是誤會一場,弄得大家不愉快,卻也希望這一切的猜測是真的,他能有再站起來的一天。
接到前所未有的嚴肅催促後,宮政寰匆匆忙忙趕到,一進屋內卻見所有人都在,而大家的表情各異。
「怎麼了?這麼急著我我來?」他試著以輕鬆的語氣打破僵局。
「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宮森堯冷冷的開口。
「瞞你什麼事?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宮政寰一頭霧水,不過敏感的嗅到一絲山雨欲來的危險。
宮森堯將那疊藥單甩在他面前的桌上,「和王醫生串通的事,你有沒有份?」
宮政寰臉上的神情說明他的震驚,雖然他極力的想隱藏,但仍不能掩去知道事跡敗露的驚愕。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仍試著想挽回情勢。
宮森堯冷眼一掃,幾乎讓人不寒而慄,「需要我找王醫生當面出來對質嗎?」
宮政寰頓了頓,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半晌後,他突然迸出無奈的苦笑搖了搖頭,「為什麼會猜到是我?」
「車禍後,積極遊說我接受王醫生治療的就是你。」他的眼神凌厲,直射向這個一向狡猾的弟弟,雖然清楚他的個性,但宮森堯向來十分信任他,實在很難接受他會這麼做,「我知道以王醫生的為人,他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極有可能是有人在他背後指使,而你們就是利用我對他的信任設計這一切,不是嗎?」
「王醫生確實是無辜的。」宮政寰點點頭,「我承認是我們逼他這麼做的。」
曲佑淨瞪大眼看著這不可思議的發展。
宮森堯的眼眸射出冰冷銳利的目光,看得宮政寰忙擺手求饒,「你先別生氣,我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宮森堯突然大吼,可見得他壓抑憤怒之情有多久。
「大哥……」宮政寰歎了口氣,「還記得你在出事前曾追查過的一件案子嗎?協字國際的開發案,現在已經完工,當時這件案子的主導權由我們拿到,但實際獲利淨額與帳目有出入,引起你的懷疑……」
「說下去。」宮森堯的表情莫測高深,但心中已猜出了個大概。
「當時秦世崇也參與這件企劃案,宮氏財團能勝出順利取得主導權,絕大部分是靠他的關係……」
宮政寰乾咳了聲,瞥了一旁的曲佑淨一眼。人道家醜不可外揚,商場上總有些不為人知的黑暗面,但這下恐怕不抖出來也不行了。
「其實在你未追查前,我也是不知情的,協字這件案子是許多人眼紅的大餅,秦世崇貪圖這案子接成後所能分得的紅利,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爭取,靠著他身邊一些『朋友』的幫忙,我們才能順利簽約……」
「黑道?」曲佑淨插嘴。
「對。」宮政寰苦笑。
「喔。」她瞭解的點點頭。
「爸一直是知道這件事的,只是為了公司的商譽及眼前的利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秦世崇可算是宮氏的一員大將,位居要職,卻也野心勃勃,幾年前開始,他就用這樣的手段為宮氏簽了不少合約,也為自己賺進大把鈔票,連帶也餵飽不少他那些黑道朋友。或許是太過食髓知味,協字這件案子,帳目上有兩千三百多萬的金額是他拿去犒賞那些人的出力幫忙。大概是看準了我們投鼠忌器,所以漸漸的不再費心掩飾,才會讓你察覺了異樣。
「爸曾多次暗示你別探入追查這些案子,因為知道你的個性不容許生意靠這種方法談成,那時的你太過剛愎自負,無形中樹立不少敵人,秦世祟與你爭執多次,對你一直懷恨在心,再加上你追查的動作頻頻,讓他警戒起來,怕你捉住他的小辮子,所以有意無意的將這些情況透露給道上那夥人,那幫人怕你知道他們犯罪的事實後會有麻煩,撂下了狠話,若你再繼續追查,將對你不利。」
曲佑淨驚呼一聲,「那森堯的那場車禍……」想到這之間的醜陋與黑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宮政衰笑了,「我說過了,車禍那件事真的是個意外。」
宮森堯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不知他們兩人何時談過這話題。
「我們只是利用這個機會耍了點小手段。」宮政寰老實招供。
先前有幾次人為的意外已危及大哥的生命,使得父親決心插手不再坐視,那時他們正煩惱著不知該如何勸已與秦世崇卯上的他收手,上天送了這個機會給他們,當然得好好把握,所以才靈機一動想出這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