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這些豐富的藏書,所以養成了我愛看書的習慣,每天總得翻個幾頁書才得以入睡。」他都快忘了沉浸在書海中的感覺。
艾玉恬腦海裡突閃過一個小男孩手捧書的畫面,她吁了口氣說:「我大概能想像得到,童年的你手捧書的模樣準是小書獃一個。」她藉故調侃他,以趕走心底突然復活的記憶。
「哦,我會是那樣的嗎?」他無從得知她的想像圖,是否就是因當年的他連想而來的。
「鈴——鈴——」
谷成傑反射動作地接起對講機。
「喂……嗯……好,我就下來了。」望著已掛妥的話筒,他不由得訝然失笑說:「剛剛我竟恍如回到幼時,在這裡看書看忘了時間,母親她……按對講機催我下樓。」可惜話筒裡傳來的聲音,讓他的幻想如泡沫般。一下子就破滅了。
艾玉恬但笑不語,她瞭解他的感受,不禁羨慕他擁有比她多的童年回憶。
「走吧!我叔叔在樓下等。」
隨著開關聲一一響起,他們倆曾走過的足跡又逐漸回復原來的黑暗。
***
「叔叔,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兒來了?」
谷仲忍瞟了眼映在落地玻璃的人影,深深歎了口氣才轉過身說:「人都走光了,難道還要我留在花宴廳清潔場地不成?」他沒好氣地瞪了他侄子一眼。
「叔叔,我沒那個意思,我怎麼敢勞煩你做那種事。」谷成傑堆起笑臉欲化解他叔叔不悅的神情。
「哼!做什麼事?做自討沒趣的事嗎?耗費心思幫你辦了這麼一場宴會,結果你這個主角不但晚到還早退,這成何體統。」谷仲忍板著臉訓話,絲毫沒理會艾玉恬。
谷成傑神情無奈地說:「叔叔,這你也不能怪我呀!每一回你都假借各種不同的名義拐我出席一些相親餐會,所以我才……」
「才……才怎麼?」谷仲忍打斷他的話,直截了當說:「既然你不願我再安排這類的餐會,那你就挑一個吧!看是要選前兩次的,或是今天你有看中意的人選,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再荒唐下去,否則將來我該如何見谷氏的列祖列宗,更不敢面對大哥,大嫂他們。」他有意無意地睨了眼艾玉恬。
谷成傑保護似地摟住她的肩,他瞥了眼她那臉莫名的神情,又看了眼叔叔含有指控意味的眼神,早已在心底發芽的想法逐漸快速成長茁壯。
「叔叔,是不是只要我趕快挑個人選定下來,這樣你就安心了。」
「沒錯。」
「既然如此,我就選她當我的妻子。」他將艾玉恬推站在他前面,又說:「小艾是我在公司裡的特別助理,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有她當我的妻子,叔叔你應該沒有理由不贊成,無論如何,我今生的新娘就是她——艾玉恬。」他深情地望著她的錯愕。
谷仲忍沒料到自己才故意逼侄子幾句,就造成這樣的後果,更沒想到那名女子會是侄子的特別助理,「這……你……」他一時間實在想不出有何反對的理由,畢竟他並非嫌貧愛富的擁護者。
「既然沒有反對的聲音,那我和小艾先走了,再見嘍!叔叔。」谷成傑趁大夥兒尚來不及響應他突扔下的炸彈,拉著她快步逃離現場。
***
一路上,他沒再開口,她也沒問他剛才為何拿她當擋箭牌,只因他們正行駛在暗夜山路上,艾玉恬怕她一開口,就會將心裡愈發加深的怒氣發飆出來。
她不知他為何對谷仲忍這樣說,難道她真只是他工作上的夥伴而已嗎?那他之前……沒錯,回想他之前找她全是為了公事,沒有一次是因私人因素找她,除了那一夜,但誰又能得知他不是為了排解思友的愁緒才順道找上她,說不定那時他若沒在中途遇到她,他也會去找別的女人,呵!他還真物盡其用,把她壓搾得其徹底。
想到這裡,艾玉恬唇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慘笑,她不知為何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物質緩緩破繭洩出。
谷成傑雙眸專注路況之餘,還不時偷瞄她的反應,瞧她神情由怒轉悲,他懸在半空中的心不禁愈蕩愈慌,連忙加快速度朝上回他們觀看夜景的地點前進。
相同的景致,心情卻不同於上回,艾玉恬待他熄火尚來不及下車即開口說:「為何拿我當擋箭牌?」冰冷的語氣絲毫聽不出她心底的怒意。
該來的總是要來,谷成傑吸了口氣以沉穩的語調說:「恬恬,你討厭我嗎?」
「No,但也談不上喜歡。」她抿抿嘴雙手環臂,心想,他這個問題和她問他的事有關聯嗎?
他咧嘴笑說:「這樣正好,反正現在的社會人人都在大談自由戀愛、結婚,可是離婚率卻節節上揚,」他頓了一下,又說:「現在不是流行復古嗎?我們倆正好搭搭復古列車,先結婚再培養感情,除非你有男朋友。」
「時間都被你壓搾光了,哪來的空閒交男友,咦,我才問你幹麼拿我當擋箭牌,你就當真了呀!」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黑暗中,她隱約從他雙眸瞧到一抹堅定。
谷成傑沒理會她的抗議,逕自將心裡擬好的說詞說出,「既然你沒有男友,我也沒感情的羈絆,為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喂!你該不會當真……」
「是的,艾玉恬小姐請你嫁給我。」他以慎重的語氣向她求婚。
「你……你……」艾玉恬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嚇呆了,她以為先前他只是拿她當擋箭牌,卻沒想到這是真的。
谷成傑加強遊說:「如果你嫁給了我,你不但不用再拚命賺錢,而且我也會幫你尋找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咦!你怎麼知道?」
「那一天,你喝醉酒時說的。」他憐惜撫了撫她的頰,又說:「你當真以為我忘得了那一夜嗎?」
「我……」天呀!原來,他從頭到尾都記得,那他會不會是……「你……該不會是為了表示負責才提結婚……」她問出心裡的疑惑。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以為我會有那種負責情操嗎?」為了怕她不同意,他只好故意這麼說。
「哼!誰要你負責。」一股莫名的怒氣突然浮上心頭,她心想,雖然她並未要他負責,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說,好像那一夜只是一場遊戲。
「既然你、我都有此共識,我們又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從此我可以落個清靜不需天天趕場相親,而你也能落個清閒不需再奔波勞碌……」他吊兒郎當的語氣一轉,改而動之以情說:「自我雙親走了之後,我心底一直有個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老宅那兒重見往日家庭歡樂,所以當我回台時,我並未搬回老宅住,只因不願那兒沾染了孤寂的氣氛。我希望那裡自始至終都保有濃厚的家庭氣息,而家庭的形成不就先要有夫與妻嗎?難道你不想擁有一個家嗎?」
他的詢問揭開了她藏在心底積壓多年的慾望。可不是嗎?有哪個孤兒不希望有個家可以回呢?自己努力了多年卻依然沒有個「家」,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如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好吧!我答應你的求婚。」
聞言,谷成傑神情激動地摟住她的肩說:「我不會讓你後悔這個決定。」話鋒一轉,他又笑著說:「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行,因為我對你不表負責並不代表你也可以這樣,我苦守了三十多年的清白都被你奪了,你當然得負責嫁給我嘍!」他試著化解她臉上的無奈。
哼!到底是誰欺誰、誰負誰呀!艾玉恬吐了口氣,由衷希望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婚禮呢?你希望何時舉行,」他打鐵趁熱,盼能早日娶得美嬌娘。
「秋天吧!」她打算先將這一檔夏季拍賣賣完再換另一種生活。
「嗄!還要等到秋天……不行,婚禮可以依你,但是明天我們先去公證,」瞧她一臉不依,他又下了劑猛藥說:「若你不答應,那我就不讓你賣完這一季。」
這傢伙!竟拿她的弱點下手,艾玉恬歎了口氣說:「好吧!明天的事依你,但是婚禮得等到我適應了婚姻生活才能舉行。」
他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她眼底閃過的那一抹夢幻,使他及時想起女孩子對婚禮的重視,「好!等你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我們再辦一埸風光的婚禮。」
他輕啄她的發,溫柔地摟著她的肩,她則放心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一股契合的氣氛漫遊在黑暗中。
第八章
艾玉恬低首撫了撫身上穿的米色禮服,這是他送她的第一套應酬用的制服,雖然他希望她能穿結婚禮服,卻因她的堅持而作罷。其實她不過是想等到正式婚禮那天,自己的身心都能理所當然地穿上那襲白紗時再穿。
谷成傑輕握她的柔荑助她步下車,當他瞧見證人們都已在法院大門前等候,他反而放慢速度,挽著即將成為他的妻的手朝大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