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她再次回首望向他那張熟睡的臉孔,「阿傑,我該如何是好?往後又該如何面對你……」伴著低喃聲她輕輕闔上房門,瞥了眼酒櫃前杯盤狼藉的吧檯,歎了口氣迅速離開這個讓她昏了心智的地方。
艾玉恬首次在白天看到大廈管理員,她不禁慶幸馬伯伯正低頭看報紙,連忙輕移腳步快速通過。
陽光已悄悄透過雲端撒向大地,耀眼的陽光敲開人們緊閉的眼皮,讓熟睡中的人緩緩轉醒,也讓工作中的人及時醒來繼續工作。
「還好,苦等了一夜,總算有了成果,雖然只拍到她的背影……加上昨晚的側面,呵!應該可以交差了……」大廈旁的花圃前站著一名外表甚為平凡的男子,他小心翼翼地將相機收進袋子裡,喃喃自語道。
***
一種持續不斷的聲響直擾谷成傑的好夢,使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倏地,他雙眸一張,大手直撲向聲音來源處——一個電子式的鬧鐘,除去擾人的騷動,他直覺地望向身旁的空位。
「咦!恬恬人呢?」
他迅速掀開涼被跳下床,穿上衣物走到客廳,卻空空蕩蕩尋不著她滯留過的痕跡,似乎僅有吧檯上的空酒瓶及那兩隻酒杯能證明她昨夜來過。
「恬恬,怎麼不喊醒我?你是以何種心情離開的……」他走回臥室坐在她曾躺過的床鋪上,緩緩低首將整個臉埋入她躺過的枕,深深吸取她殘留在枕上的芳香,讓她的氣息充斥他整個肺,突一個抬頭,電子鬧鐘所顯示的時間讓他有了決定。
「恬恬,不要拒我於門外,好嗎?」谷成傑迅速走出大門,奔向艾玉恬可能去的幾個地方。
第七章
「砰——」
谷仲忍氣呼呼地將雜誌飛摔出去,「可惡!這是什麼報導,竟說阿傑疑似招妓……這個阿傑到底在搞什麼鬼!在國外他是行為端正,乖得有點離譜,怎麼一回來卻緋聞不斷,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他手掌憤而用力擊向書桌。
「不行,不能再讓他這樣胡搞下去。」突地站起身,一抹悲傷神情悄然浮現,他低喃說:「再這樣讓他胡搞亂搞下去,我怎麼對得起大哥、大嫂……」
谷仲忍緊握的拳頭突然一鬆,隨即有了行動,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
「喂,陳律師嗎?我是谷叔……嗯……是這樣的……」他決定請律師警告那家頻頻報導他侄子緋聞的雜誌社,對於雜誌社的譭謗報導。他暫保留法律的追訴權,打算若再讓他瞧見相同的報導,憑他這些年在商場上學的手段,沒搞垮它也會買下它,畢竟以「谷氏」雄厚的財力。對付這種小雜誌社絕對綽綽有餘,用不著花多少力氣的。
隨後,谷仲忍又播了通電話。「我不是……誰是恬恬……算了,你不說我也不勉強……沒關係,那是你個人的私事,只要不影響到『谷氏』的名譽……是這樣的,我打算在老宅那裡辦一場家族聚會,就在這個週末……不行,你一定要到……畢竟你現在算是谷氏家族的領導者……來不及了,我已將帖子發出去……嗯……晚上七點……」
在電話線的另一端,谷成傑垮著臉無奈地說:「好,週末我會趕到……嗯,拜拜!」
他盯著已掛妥的話筒,深深歎了口氣,剛才專線響起時,他誤以為是恬恬聽到了他在大哥大的語音信箱裡的留言而回的電話,沒想到卻是叔叔打來的,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敢打包票,這回名為家族聚餐的宴會鐵定又是相親大會。他真弄不懂為何老人家們,總是愛操心晚輩的婚姻大事。谷成傑又吁了口氣低喃說:「恬恬,你到底去哪了?這回的宴會……你能和我一道去嗎?」
他由衷祈盼恬恬能聽到他的邀請,自從那夜醒來,已經三天了,卻都沒她的消息,游泳池、麵店他一天去兩趟,電話則每隔兩個小時播一次,但卻連點音訊都沒有,谷成傑失神地望著窗外的飛鳥,喃喃道:「鳥兒,可否幫我尋到恬恬,恬恬難道你也要像鳥兒般飛離我嗎?」飛鳥漸遠的景象使他心底的失落感更加沉重。
***
自她北上求學這十年來,她頭一回容許自己休這麼長的假,將她的生意擺兩旁,心情放前頭……
「唉!休了這麼多天假又如何?心情愈理愈糟,還不如讓工作麻痺自己的胡思亂想……」艾玉恬將衣服一一折進背包裡,自那夜醒來,她回到家立即抓了幾件換洗衣物,隨便買了張火車票,她人就來到了台中,回到伴她成長的孤兒院。
「叩——叩——」
「請進——」
「玉恬,不多住幾天嗎?」
「不了,休息這麼多天也該夠了。」艾玉恬扣上行李,回頭望向目光慈祥的院長,笑笑說:「我若再住下去,別的小朋友會抗議我搶了他們的床位。」
「放心,自從有『谷氏』的定期捐款,這裡大都會固定保持一定量的空房,以備不時之需。」她露出一抹和靄笑容說:「倒是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有空多回來玩玩。若在外遇到不順心的事,不要忘了這裡有個家可以讓你依靠。」
艾玉恬眨了眨睫毛,將到了眼眶的熱液再趕回去,她唇角揚起曲線,領首說:「會的。院長,謝謝您。」她展開手臂擁住把自己一生都貢獻給孤兒的院長,她輕輕撫過院長早已花白的髮絲,承諾說:「院長,您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我會常回來探望您,我希望回來看到的您,依然是身子骨硬朗的院長,好嗎?」
「傻孩子,」院長話鋒一轉,轉移話題說:「玉恬,看我又差點忘了,剛才有一個離開這裡有段時間的院童,回來詢問他以前那幾個死黨的下落,被他這麼一問,我才想起好像是你高職畢業的那一年吧!你還記不記得有個叫小傑的男孩,就在那年,他曾回來找過你,可惜那時我手上恰好沒有你的聯絡資料,小傑只好帶著失望到國外去了。」她歎了口氣,又說:「那一年院裡正值多事之秋,院裡的小朋友幾乎全病了,這一忙,就忘了將那件事告訴你。」
「沒關係,我都快忘了自己曾認識過這麼一個人,若有緣,以後總是能再見面的。」艾玉恬拍拍院長的肩,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到車站,對了,院長,這是我大哥大的號碼,您若有事找我,當其它電話找不到我時,可以試著撥這個號碼,這是老闆他暫借我用的,所以我也不確定能用到何時。」她將一張抄有電話號碼的紙條遞給院長。
「嗯,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是的,院長。」艾玉恬向她行了個童軍禮,隨即轉身離開孤兒院。
「院長,有您的電話。」義工小珍的呼喊聲打斷院長不捨的目送,她急忙走往辦公室接聽電話。
「喂……小傑……是你……哎呀!玉恬剛剛才離開這裡……嗯……對了,這次我可以告訴你玉恬的聯絡資料,我先念一組大哥大的號碼給你,剛剛我才看她把大哥大收進背包裹,號碼是……」她推了推老花眼鏡,逐一念出她剛拿到手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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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怎麼這麼快?我才剛開機沒多久,它就響了……會不會是院長在試撥?」艾玉恬連忙從背包裡挖出響個不停的大哥大。
「喂……咦……是你!有事嗎?」她望向車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電話裡傳來的訊息使她不禁眉頭緊蹙,「嗯……阿傑,我現在人還在台中,才剛要前往火車站而已,我怕晚上趕不到……嗯……我一定得陪你去嗎……嗯……好吧!老闆是你不是我……本來就是呀!你直接說……我們在哪碰面…:嗯……好,我一到台北直接趕到傑尼那裡……不、不用了,你不用來接我,我記得地點。我直接搭出租車過去就行了,反正可以報公帳,不是嗎……Ok!拜拜!」
艾玉恬連忙關機將電話塞入背包最底部,她沒料到已關機數天的大哥大,才剛開機就接到他的電話,聽他的口氣,好像不記得那夜的事,說話的方式和以前相同並無差別。
「難道他真忘了他對我……否則。他怎麼依然是一副『我是老闆』的態度,還是,男人都是這樣的?」艾玉恬望著前方的台中火車站,心裡掙扎了一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邁開腳步,朝充滿未知數的旅途前往,渾然不知台北有場驚宴正等她蒞臨。
***
一路上他未發問,她也沒開口,直到他們倆下了車,他卻帶領她走向與主屋相反的方向。
艾玉恬好奇的本性才打破他們倆之間的沉默,「阿傑……你不是說有宴會嗎?怎麼往這裡來了?」她停下腳步不願再前進。
「放心,我不曾把你給賣了。你看看前面……」谷成傑手比前方說:「那裡不是有間亮著燈的玻璃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