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使用滅火器的艾玉恬顯得有些笨拙,卻也因此提醒了拿水桶的人,眾人紛紛放下水桶拿起掛在附近的滅火器加入救火行列,霎時,白色泡沫滿天飛舞,覆蓋了熊熊烈火,一場火舞就在眾人的圍剿下宣佈結束。
「嘩!小艾,多虧你提醒,否則這裡就會有連環炮了。」
「是呀!車子一輛接著一輛……」艾玉恬扯了扯唇角告別眾人的議論,緩緩踱回自己的攤位,「原來激情過後竟是這般手腳發軟。」她全身無力地坐在攤子旁,雙眸呆滯望著前方來回移動的鞋。
「恬恬,你還好吧!」
似曾有人這麼喚過她,是誰……是誰呢?停在艾玉恬正前方的那一雙黑色皮鞋一動也不動,使她散渙的眸子有了焦點,她緩緩抬起頭向上望去……
「恬恬,你哪兒不舒服?」谷成傑被她呆滯的神情嚇急了,連忙蹲下身探視她的狀況。
他關懷的眼神溫暖了她的身子,使她顫抖的神經鬆懈了下來,「沒……事了,我是被那場火災嚇著了,可能是小時候也有過火災經歷的緣故吧!」她穩定下來的神志又正常運轉了,推敲著自已失常的原因。
「哦,你也真……唉!見義勇為的事交給別人就行了,怎麼這麼衝動,跟著別人跑去救火,萬一一個不小心……」他想起剛才停車場管理員向他描述她行前鋒救火的英勇事跡,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總裁,你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若人人都和你一樣,那這個世界會成了什麼樣?太可怕了。」她頗不贊同地反駁他的理論。
瞧她義正辭嚴一臉不苟同的神情,看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谷成傑鬆了口氣笑笑說:「是的,艾老師,學生我受教了。」
「總裁,我、我沒有教訓你……」
「嗯,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打了。」
聞言,艾玉恬更感到不好意思,連忙站起身說:「這怎麼成,總裁,我……」
谷成傑摀住她的唇不讓她有反對的理由,「恬恬,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我們是朋友,好嗎?」
恬恬,為何自他口中呼出,自己並不曾覺得討厭呢?望著他堅持的烏眸,艾玉恬只有點頭的份了,誰教他是她的主管,總裁都這麼說了她能說不嗎?
雖然得到的是她無奈的同意,他已經很滿意了,手指輕輕滑過她柔軟的雙唇,語氣溫柔說:「怎麼會來這裡賣這種東西呢?」據他剛才探得的消息,她已經在這裡擺了好幾年的地攤。
尚來不及消化雙唇傳來的陶醉,他這麼一問,她才想到自己洩了底,讓他知道她請假的真實原因。
「總……呃……成傑,我……」
「叫我阿傑,我的親朋好友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可是她既不是他的親人,更非是他的朋友呀!艾玉恬在心裡想著,但她只能再度妥協於他的堅持,說:「呃……阿傑,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他確實的地點呀!
谷成傑咧嘴笑說:「托廣播電台之福。在電話裡,你只匆忙說了天母這個地點,我正打算開著車一家家找,恰好電台播出的路況報導有提到這裡失火的事,所以,我就來嘍!」
「原來是這樣……」
「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哦!」他摟住她的肩逼供。
「嗯,天氣挺熱的。」她連忙掙脫他的手,頓了一下才說:「我……我是當初為了學費及生活費,才會在夏天放暑假時,跑來這裡賣游泳用品,後來……因為每年都有存貨問題,所以就……才一年接著一年賣。」她說出其中的一個因素搪塞他的問題。
「哦!那明年呢?」
「明年……都被你逮到了,還有明年嗎?今年成不成都還是個問題咧!」艾玉恬無聲地低喃著。
「放心,今年既已答應讓你請假就不會再反悔,倒是明年就不成了哦!所以你今年的貨不用補,賣存貨充充數就好了。」他雖看不懂唇語,卻能瞧出她心底的想法。
「也只好這樣了。」
「走吧!東西收一收,和我一道去參加一場飯局。」谷成傑走近攤子準備動手幫忙收拾貨物。
「唉!阿傑,等等。」她比了比自己的身子說:「我這個樣子能去嗎?」
「這點你可以放心,你的新制服我幫你帶來了,你到游泳池裡的沖洗室換洗,這裡我幫你收拾。」話罷,他隨即動手收東西。
「唉,你簡直是打鴨子上架嘛!好吧,衣服呢?」
他將車鑰匙遞給她,「在前座,車子我停在車場管理室的前面。」
「Ok,那就麻煩你幫我收了.待會兒收好再麻煩你幫我搬到管理室裡,我向來都把貨物寄放在那,省得天天載貨麻煩,謝啦!」不等他囉唆,她隨即轉身朝管理室走去,毫不客氣地將攤子丟給他收拾,誰讓他如此霸道地要她收攤她就得收,不奉還一下,難保以後不會被他吃得死死的。
谷成傑沒把她的小心眼擺在心上,反倒是神情愉快地收拾貨品,他繃了七日的心終於能鬆懈了。自那夜之後,他日日思考該如何讓她習慣他,現在她都已能直接喚他的名,他哪還會再計較這種芝麻小事?
烈日似乎頗體貼他的辛勞,適時收回了它炎熱的火焰,只露出火紅的臉蛋望著他們倆閒新鮮的澀情。
***
「麻煩前面停車,謝謝。」
艾玉恬步下出租車朝商店旁的小路緩緩踱去。
仲夏的午後理應熱浪滾滾暑氣逼人,然而這裡卻鳥語蟬鳴,綠茵遍野,山壁矗立的樹木更形成天然的屏障擋去灼灼烈日,讓行走於山徑中的人不至於揮汗如雨,如此的避暑山徑走來,照理說該是輕鬆愉快,但是艾玉恬卻非如此。反而心情蕩到谷底,臉部連一丁點笑容也沒瞧見,只因今天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重要紀念日她父母親的忌日。
二十年前的今天讓她的人生有了不同的走法,若照原來的人生路徑行走,她該是一個有幸福家庭的人,有親人伴她度過歡樂童年,能盡情享受慘綠少年的恣意,然而自那天她們姊妹倆快快樂樂地送雙親出門,迎回來的卻是兩具焦黑的屍體,從此展開了她不同的人生旅途。
「唉!就算我擁有的是一個不健全的家庭,父不嚴母不慈、姊妹不合,起碼我還有親人在身旁,哪像現在孑然一身……」艾玉恬緩步走著念著,她一年只有這一天讓自己的情緒恣情放肆,允許自己在這天回憶過去的點滴,過了今夭,她又得恢復往前拚的衝勁,不能再有情緒低潮的時候,否則她永遠也無法衝到目標——和妹妹共組一個家。
「拚了這麼多年,省吃儉用,買房子的基金有著落了,可是妹妹她……唉!卻連點兒消息都沒有,何時我才能再和我的親人團聚?累,好累……」雖然腳步走得輕鬆,但過去一年的衝刺卻讓她的心好累,累得想放棄一切,找個可以讓她忘了自己的地方重新活過,但是她不甘願,不甘願沒了父母的記憶,更不甘願放棄和妹妹相認的機會,說不定明天……明天偵探杜就會傳來好消息。
「可能嗎?已經過去多少個明天了……」她仰首問青夭,凝視遠方白雲蒼狗,沒留意前方有輛車子駛過來。
「咦?那不是恬恬嗎?」谷成傑按下車窗探出頭說:「恬恬,你怎麼會來這裡?」
「咦,阿傑,你怎麼會來這裡?」艾玉恬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我是來這裡祭拜一位朋友。你呢?」
她別過頭望向前方的路說:「我來看我的雙親。」她刻意保持乎穩的語調,不讓低落的情緒顯現。
怎麼這麼巧?一種不好的預感突掠過他心頭,「需要我載你上去嗎?」
「不用了,就在前面而已。」她抿了抿嘴。
「那我在這裡等你。」
「嗯。」
谷成傑由照後鏡望著她看起來有點孤寂的背影漸遠,有股衝動想下車陪她前去,但他自身的經驗讓他忍住了,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是不被人打擾。
真巧!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他,自從他得知她請假的原因後,進一個月來,他和她幾乎天天碰面,有時是他下班後來幫她收貨品,有時是她提早收攤陪他去應酬,兩人絕口不提那一夜的吻,一切順其自然,像朋友般的相處,最大的改變大概只有她讓他喚了恬恬,這個只有親人才喚的名字。
艾玉恬視線朝雙親的墓碑望去,「咦?會是誰?是誰來祭拜過我的父母親?」墓碑前擺的那一大束花讓她看傻了眼。
「難道……天呀!莫非是小妹,她找來了,有可能嗎?可是若不是她,又會有誰呢?」她摸了摸那一束依然鮮艷盛開的花朵,「唉!可惜花兒無法告訴我答案。」
她放下自己帶來的花,「爹地,媽咪,先向你們報告一個好消息,我高昇了……」望著父母合葬的墓碑,她喃喃道出她這一年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