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嗎?」他不確定他有這樣的能力。
「不行也得行,在事情發生前你盡你所能學習一切,應該足以幫忙奇弘一段時間。」
古奇揚心中突起疑雲,不解地問道:「大嫂,難道你不擔心你自己會……」
安玟冰笑笑道:「生、老、病、死乃人必經之路,我又有何懼?我只擔心奇弘。」
「大嫂,你真看得透。唉!若娘也像你這般的想法,或許她就不會!唉……」他心有所感地道。
「奇揚,別太苛責紀妃了,若非我是大夫,看過太多有關生老病死之事,或許我換成是她,說不定也會心生怨恨。」
「大嫂,謝謝你。」
「自家人談什麼謝,」她語意深表地道:「往後就靠你多費心了。」
他誤以為她指的是學習這件事,遂道:「大嫂請放心,我會努力學習以備不時之需的。」
「那就好。」
「大嫂,你慢慢逛,我得趁未被人發現之前,趕緊湮滅證據。」他拾起草叢堆中的包袱道。
「嗯。」她笑著頷首。
安玟冰目送他走出竹林,眸底漸浮上一抹悲淒之色,「若我真能像自己所言的看得開,那該有多!」
她歎氣地想,「也罷!少了一層顧慮,說什麼我也得在『她」出生前,找到解除『死咒』的法子。」
雖然尚無徵兆,她卻隱約感覺到腹中已有一個小生命降臨,且直覺認為是名女嬰。
「安氏的能力真奇妙!」她撫著下腹,望向竹林人口。
如春陽般的笑意緩緩自她唇角漾起,迎向尋她而來的夫君。
一陣春風暖暖吹進了竹圍。
* * *
九個月後……
「來,奇弘,將這補酒喝了,好早點兒歇著!」安玟冰喚住剛踏入寢室的夫君。
「咦?冰兒,你怎麼還沒睡?」古奇弘間她,將她舉在半空中的酒接過來。
「還不是怕你忘了喝這補酒。」她笑笑地道。
他仰首將酒一飲而盡,「今天的份兒我乾了哦!」
「你呀!這藥酒是依你體質調的,每天固定喝一小杯,對你是有助益的,偏偏你常忘了喝。」她垂下眸沒看向他。
他以為她生氣了,遂道:「好!我親愛的娘子,為夫的日後必天天自動喝上藥酒一杯,這樣總行了吧!」
古奇弘見妻子依然不理他,他趕緊在她身旁坐下道:「冰兒,我說到做到,你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
「真的?你一定要說到做到,這是你對我的承諾喔!」她抬起淚眼望向他。
他不捨地拭去她的淚珠道:「都快為人母了,還動不動就掉眼淚!以後我若有不是,你儘管罵我,可千萬不要悶在心裡,久了可會生病的。」
「只要你每日自動喝上一杯藥酒,直到……將我浸泡的藥酒全喝完,這樣我就安心了。」她一雙水盈盈的美目直盯著他。
「什麼?要喝完!我記得藥酒有數百甕之多耶!」
他的抗議聲一遇到她無言的凝視就失去了作用。
「呃……好吧!就算要喝上數十年,我也答應你,這樣總行了吧!我的大夫娘子……」他摟住她的肩偷了一個香吻。
安玟冰總算破涕為笑道:「喝不上數十年,只要十年,十年之後,就算你想喝我也懶得幫你做藥酒嘍!」
「為什麼?十年之後你就不要我這夫君了嗎?」他扶著她走向臥榻。
「奇弘,無論歷經多少年,我愛你的心永不改變。」她停下腳步直視著他。
「冰兒,我心如你。」他俯身覆上他的保證。
安玟冰藉著他這一吻,傾訴她滿懷的深情,直到快喘不過氣,才推開他。
「奇弘,咱們還是不要教壞女兒才好。」她撫了撫圓滾滾的大肚子道。
「你真確定是女兒?」雖然已聽聞妻子說過多遍,他仍有絲懷疑。
「嗯!這個鐵姓安。」她替他脫下外袍,「奇弘,你先歇著,我桌上的針線活只剩個尾巴,我收收就來。」
「冰兒,我陪你。」
她拉他往床畔坐下,幫他掀開被子道:「我很快就好,你明早不是還要與長老們開會嗎?先睡吧!」
「好,娘子說的我都好,你不要做太晚,累著了就不好。」他在她的注視下,躺上了床。
「嗯。」她主動俯身啄了啄他的唇,低聲道:「弘弘,乖乖睡。」
「冰兒你……」古奇弘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轉身走向桌子,一陣睡意突然朝他襲來,讓他不知不覺地闔上了眸子。
安玟冰剛走至桌子,猛然一個轉身,回頭望向已睡著的夫君。
她深深地注視他好一會兒,才含淚吹熄了燭火,打開寢室門走出凌霄樓,轉朝蘭芳閣走去。
近一年來,蘭芳閣早巳成為安玟冰的私人書房,她常利用古奇弘忙公事之際來此消磨時間,順道研究「安史」這本書。
「應該是這樣沒錯呀!」
她喃喃地看著她擺的陣法,又再度對照「安史」裡的說明。
「沒錯呀!」她放下手裡拿著的書,咬了咬下唇,「怎麼辦,今天已是最後一天了,都怪我,不該貪圖和他相聚的時間,才會到了最後一天才……」
她手握拳頭道:「不行!今天若沒成,那明天,還有我安氏的香火……不行,我得再試試。」
安玟冰再度拿起散落在桌面的寶石,一一將寶石按記憶中的排列重新排過。
「這最後一顆,該是放在這個位置。」
當她正要放下手中的寶石,突感到一陣暈眩。「咦?不是我頭昏,是地真在動!」
突來的天搖地動讓她心一慌,手中的寶石恰好落下——落在它該放置之處。
一道紫光緩自陣法中央浮起,將安玟冰整個身子罩住。
此時,隱沒在黑罷背後的月兒恰露出了銀光,將自地面升上的紫光吸引入月。
經過一番天地變動,居於朵城的人家,幾乎家家戶戶皆點著了燭火查探損失,惟獨一戶,尚沉浸在黑暗中……
第十章
西元一五O六年
「不、不要……冰兒,等等我,不要走!」
倏地,臥榻上正處於夢囈中的男子突然坐起身。
「不——」
男子再次承受心窩深處傳來的椎心之痛,習以為常地等待,等待堵在胸口的巨痛逐漸沉澱,散向四肢百骸。
「冰兒,你到底身在何處?」
> 男子喃喃地踏下臥榻,一雙黑眸並未因剛睡醒而顯得神采奕奕,反而是蒙上一層深沉的陰霾,再加上他不修邊幅的外貌,根本瞧不出他是一位正值壯年的男子。
再瞧瞧男子所處之地,竟是一間陳設古樸素雅的房間,完全不像是這名邋遢男子該有的住所,然而,他卻是這間房子,也就是凌霄樓的主人——古奇弘。
自從他的愛妻安玟冰失蹤之後,他雖無鎮日以淚洗面,但他的心卻在淌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至今,心口上的疼痛對他而言已經麻木,這世上已沒任何事物能挑起他的喜怒哀樂,除了他的妻安玟冰所遺下的事物,稍能撥動他的心弦。
「冰兒,你最後為我做的這件外袍都快被我磨破了,你還能為我做一件新的嗎?」他將捧在胸口上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穿上,生怕一個太用力,會扯破這件已穿了六年多的衣服。
若非這件月牙白的外袍是以他喜歡穿的顏色所製成,當年恐怕沒能在第一時間內發現那封冰兒留下的書信。
回首當時,他一早醒來見妻子不在身旁,還以為是她比他早醒。
當他走下臥榻,見擺在桌上那件月牙白的外袍,突想起昨夜她好像就是在縫製那件衣服,當下他認為那件衣裳必是她為他縫製的,因為她知道他最喜歡月牙白的衣裳。
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走近拿起那件外袍,突地,一封信自外袍內落下,他還沒來得及試穿那件外袍,便拾起那封令他的世界變了天的書信。
他自語道:「往事歷歷在目,唉!就連這封信裡頭的一筆一畫也已深植我心。 縱是如此,他依舊是習慣性地於晨起之後將信重閱,盼能看出妻子在信中留下的線索。
「這句『若有緣,自能再相逢』是何意?」他一如往常,再次琢磨這句令他始終解不開的話意。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竟能讓他推敲多年尚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的冰兒沒有道理會離開他啊?
「就算冰兒要離開我,不願帶走任何東西,至少也該將她安氏祖傳的「安史』一書帶走才是,怎會將好不容易才尋回的「安史』隨意棄之於地呢?」
古奇弘翻了翻那本當年在蘭芳閣地面撿起的「安史」,「唉!這些文字對我而言就像是本無宇天書,枉費我瞧了這麼多年仍瞧不出個結果。」他將「安史」放入擺在桌上的一隻錦盒內。
他打開窗子,遙望天際浮雲喃道:「冰兒,你究竟在哪?若你是被人擄走為何無人察覺?就連身為你夫君的我也沒聽到任何可疑的聲響,唉!到底是哪兒出了差錯,你竟會無聲無息地,好像是消失般地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