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燕瞪了她半晌。「外表溫溫吞吞的…:.看不出來,倒是挺倔的嘛—.」
玉秋棠不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喂!我的腳傷成這樣,你有什麼表示?」朱燕吊兒唧當的攀住她肩膀。
「我送你到保健室療傷。」
「啐!我的腿又沒斷,幹嘛要你送,」她抬起手,兩指摩掌著下頷。「我是指這個——銀子呀!懂不懂?」
玉秋棠皺眉。「你之所以受傷,有一半的責任在你。不過,如果你沒錢,醫藥費我可以全額支付。」
朱燕變了臉色。
「他媽的—.你以為老子窮得連醫藥錢都付不出來嗎?!」
分明是女孩,嘴裡卻老子長老子短的,玉秋棠攏緊了眉頭。
「既然你出得起,那我們一人分擔一半好了。」
朱燕啞口無言。
上次老爸一怒之下將他的零用金縮減了一半,原想藉機勒索她;沒料到被他自己己的話套牢,弄得進退不得的窘境。
「喂!」朱燕惱羞成怒,暴出一聲響雷。
「什麼事?」玉秋棠嚇了一跳。
朱燕的嘴猛地壓上她的唇,玉秋棠震驚的推開她。
她捂著唇,羞憤交加的奔進校門。
「嘖。果然是個處女!」朱燕抿唇一笑,顛倒眾生的笑顏迷倒一旁的眾多女學生。
玉秋棠悶悶不樂的揮動掃帚,細小的雨滴斜打上枝楹,枯黃的落葉繽紛飄落。沒多久,豆大的雨滴淋濕她的髮際,她猛然回神,匆忙收拾用具,轉身跑進教室。
寬敞的大樓只留下合唱團練唱的餘音,室內徒留幾張歪七扭八的桌椅。
玉秋棠支著下巴,遙看大雨中朦朧的萬物,操場邊男籃隊叫囂的喧鬧——未竟的球賽,場內、場外的人不願因大雨而暫歇,企圖以奔放的熱情揮灑青春。
她一時忘了回家,午後的大雨,操場上的活潑生氣絆住了她的目光。
一顆頭突然闖入她眼前,她駭了一跳,特別是看清來人之後,她驚詫更甚。
「看情郎啊?看得那麼入神!」銀白色頭髮囂張的在她跟前晃蕩,朱燕咬著一支菸,斜倚在窗口吞雲吐霧。
「你抽煙?!」玉秋棠不敢署信。
「只是香菸而已就大驚小怪!若是告訴你我晚上的消遣,說不定得替你準備擔架。」
「我要回去了,再見。」她背起書包,快速的閃出後門,驟雨瘋狂打下,濺起的水花亂了她的步伐,她順著有屋簷的走廊步行以躲避雷雨。
「他媽的!想跟你講話還得追著你跑。你肯定是故意的!女人總愛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哼!」朱燕邊走邊嘮叨,緊跟在她身後。
「你自己不也是女的,為什麼要說些詆毀女生的話?」玉秋棠忍不住反駁。
朱燕摔然止步,臉上是可笑的呆愣,空白的表情維持不久,緊握的手掌咯吱右聲。
「你說什麼?!」
玉秋棠不懂她為什麼生氣,但她駭人的忿怒嚇著了她;顧不得其它,玉秋棠拔腿就跑。
「站住,該死的!你耳聾啊,叫你停下來!」
朱燕暴吼,拔腿便追,但腳踝受了傷,僅能一拐一拐拖著腿跑。
雷雨毫不留情的打在玉秋棠臉上,奔下台階時,濕滑的路面險些教她滑跤。一沒命的跑,跑過大半個校園出了校門,朱燕仍迫在身後兩三步達。
「可惡!」朱燕啐了口。
這下可好!原本只想作弄她,沒想到她逃之夭夭。
繞過傳達室,踩在落葉上的簌簌聲令她心驚膽戰,她不敢耗費時間回頭張望,僅能拚命邁開步子奔跑。
前方一輛轎車的門無預警打開,初華泛橫過半個身子探出頭。
「上來—.」
「我的衣服……」
初華泛縮回身子,好整以暇的環胸等候,既不開口,也沒看她。
大雨迷濛了她的視線,朱燕的身影閃進她眼簾。她一驚,跳上車子關上門,車子立刻上路,將朱燕狠狠拋在車後:.…
「誰在追你?]初華泛只手掌控方向盤,另一手翻出車後座的毛毯,扔給玉秋棠。
「學校同學。」她不知如何作答,左右為難的神色洩露了她的、心情。
「過來!」初華泛側看她一眼。
玉秋棠依言傾身向他,雨滴滑落下雙頰,秀髮服貼垂在兩側,蒼白的臉色襯出她的晶亮大眼。
初華泛細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她上衣口袋的藥片——正是黑中帶銀,那天他一把彈落的藥。
他無聲露齒而笑,如同料中了某件事,滿足的神態盡現。
「茶在那邊,把藥吞了,」初華泛拋給她藥片。
撕開鋁箔,銀黑的藥片映射出詭異的光芒,她小心端過杯子,含了一口水吞進藥片。
[這麼相信我?或許我給你吃的是麻痺中樞神經的致命毒藥。」
她無言的搖頭,燦爛的笑顏替代了天空的陰霾。
「不會的,你的良心不會坐視不管,它會救我。」
初華泛一震,平穩的車身搖晃了下。
「從來沒人瞭解,只有你……」他意味深長的喟歎。
雨勢漸強,霧裡看花的迷濛景象困惑了玉秋棠。
身旁的男人有過去,像是被傾盆大雨圍住的心,站在雨幕外的她,傾盡畢生精力也瞧不清他的內心世界。
「人們總是害怕我的才氣,恐懼成為矮我一截的次等份子。可笑的是,當他們得了不治之症,又想盡辦法的哀求我……誰也沒想過,我根本無從選擇,天賦異稟不是我所能決定……」
「因為無知才有無謂的恐懼。上天賜給你的禮物,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而你——是特別的!」她真誠的說。
他輕輕笑了,開懷得像個孩子。
「我的話很孩子氣吧!」
「是呀!」他理所當然道。「但是,我愛聽!」
車子俐落的駛進地下室停車場,停妥了車,他牽著她的手搭電梯,電梯逐層攀升,玉秋棠無法正視他含笑凝娣的眼,一陣躁熱取代她臉頰上的冰涼。一等電梯停妥,她立時抽回手疾走出電梯。
她心神慌忙的翻找鑰匙,找遍了裙子、書包,就是找不到鑰匙。
早上關門時,明明將它妥當安責在書包裡,怎會沒有呢?
她慌了。媽媽今晚要加班到九點,爸爸至今仍留在台北,大哥所屬的學生會要徹夜趕製舞會用具,二哥社團公演在即,必須留至半夜。
她心底一迭聲喊糟,想起早上無端蹦出個朱燕,讓她跌了跤,鑰匙想必是那時掉的。
初華泛優閒的踱步過來。
「鑰匙掉了?」
她垂頭喪氣的點頭。
「跟我來。」他領著她走到電梯另一頭,在大門旁按了幾下,大門應聲而開。
初華泛率先走進客廳,連邀請的話語也省了。
玉秋棠好奇的跟進,她看了不下百次冷熱相互融合的矛盾場景。
她馬上找著了紫玫瑰所在的地方,如往常般,它緊臨著落地窗綻放。
她小心翼翼捧起紫玫瑰,細看下,玫瑰並非純紫色,隱約含著些許接近透明的白和靠近天空的藍,散發出的濃郁花香,勝過她合過的任何玫瑰香味。
[這是上哪買的?」她小心捧在手裡,唯恐一使力會捏碎它似的。
「日本。」初華泛拋開外衣,為自己倒了杯苦艾酒。
「那麼遠,」玉秋棠詫異。「那你怎麼保持花朵新鮮不謝呢?」
「它是經過改良的,永不凋零的紫玫瑰。」
第四章
4
她整張瞼湊上玫瑰花心,瞇眼細看除了比尋常的玫瑰香味更濃,無任何地方顯現它與一般玫瑰不同。
「把襯衫、褲子換上。」推給她一疊衣物,初華泛手持酒杯靠在吧檯。
「浴室在哪?」擱下紫玫瑰,她抱著衣物,打量著四周。
「何必麻煩,在這裡換不也挺好。」灼灼目光鎖住她的身影,他半似認真的提議。
她漲紅了臉,猛地搖頭。
「右轉,直走到底,第二間門。」撇下她,初華泛走進吧檯,取下一幅畫,現出嵌在牆上的銀製保險櫃。
他先按下指紋,再按下幾組密碼,櫃門緩緩開啟。取出了藥箱,他思索著她幾次死白的臉色與全身症狀,拿出眼前瓶瓶罐罐的藥劑,經過一連串排列組合,最後他左放一顆棗紅藥丸,右取走一顆綠色膠囊。
玉秋棠侷促不安的探出腦袋,襯衫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過大的褲腰教她只能持著走。
初華泛停下手邊動作,將藥一掃進大小不等的膠袋,密封妥當之後,不知從哪找出紅白相間的麻結腰帶,來到玉秋棠面前。
她彆扭的提著褲腰,滿臉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雙手怎麼擺都不對勁,好像平白多出兩條手臂。
初華泛半轉過她的身子,手臂環過她左右腰側,將腰帶一穿過褲腰,雙眼卻始終緊盯著她不放。
「我……我可以自己來!」
他的呼息近在咫尺,混合著濃烈的酒氣,醉紅了她的頰,鼓動她的心跳。
初華泛瞧了她一眼,束緊了腰帶,才放她自由。
「到這邊來!」他彈開茶几的菸盒,挑支菸,點燃了星火,吐出一口雲霧。
見她不安的走走停停,他拍拍身旁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