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裴二,你給我解釋清楚!」夏沙的怒吼聲迴盪在山谷間。
震耳欲聾的響聲沒能令裴二恢復正常,反倒讓他陷入恍惚的深淵。
夏沙的火氣早已達到臨界點,尚未爆發是因為欠缺那臨門一腳。而現在,問題得不到答案,將她擄到荒山野外的人卻像個傻瓜似的發呆,教她如何能再忍受。
她深吸一口氣,狂叫出聲: 「啊——啊——」
「怎麼了?怎麼了?」裴二慌慌張張的繞到她身邊,看上看下。
「我要回去,馬上!現在!」
她怒紅了眼,揪住他衣領的手恨不得即刻了結他的生命。
「不行,再等一下。」
「你再說一次!」夏沙氣得發抖。
「等你衣服干,我再送你回去。」裴二拍掉平台上的泥土,回頭說:「坐一會兒吧。」
「坐你個頭!衰到太平洋了,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一個不正常的傢伙!」夏沙忿忿的喃喃。本想靠他走回去原路,現在——
去他的,迷路就迷路,就不相信沒他,她走不回去! 「你不能走。」裴二跳起來拉住她。
夏沙發狠的猛踩他的腳丫子,順帶賞他幾顆拳頭。
一陣亂打,裴二沒放手,反倒得空制住她的雙手。
「放手!聽到了沒?」夏沙氣得脹紅臉。
「等衣服干,我就放。」
「我衣服幹不幹關你屁事!你再不放手,我就讓你見紅!」露出陰森森的白牙,夏沙作勢要撲上前啃咬。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你……你的衣服太透明了!」裴二低叫,紅著臉別開頭。
夏沙愣住,低頭一看——泡了水的白色T恤將勻稱的胸部曲線勾勒得若隱若現,若是脫掉裴二借她的外衣,著實跟半裸沒兩樣。
不過,換個角度想,穿泳裝不也是裸著大片的肌膚?她實在不覺得有何不妥。再說,她一身濕是因為剛救了人,又不是刻意的袒胸露背,誰會無聊到拿她的衣服作文章! 夏沙拱高秀眉,不以為然的問:「那又怎樣?」
「這樣……不雅觀,不好!」
「所以呢?」夏沙十二萬分的不耐煩。
「所以,我們待會兒再回去。」裴二說得很堅決。
「拜託,太陽快下山了,我可不想和你在山上喂蚊子。況且!我不介意被欣賞,行了吧!」夏沙試著甩開他,他依然不動分毫。
「可是……可是我介意,」裴二急忙捉緊她,不讓她趁隙溜走。
「啊?你好像沒資格介意吧。」哼!想介意也得等到他和狄姿琦撇清關係。
「我……我替我大哥介意。」裴二有些生氣的喊。
「關你大哥什麼事?」
「你說想追大哥,所以我……我替他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他理不直、氣不壯的頂回去。
「你有病啊!」夏沙狠狠踹了他一腳,氣沖沖的揚長而去。
去他的!就知道把她推給裴望。她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任人踢來踢去的皮球。真是倒三輩子霉了,虧她聰明一世,卻愛上不解風情的呆瓜。
難怪她今天老覺得,愛上一個人那種突如其來的意外和驚訝程度,簡直跟踩到狗屎沒兩樣!
? ? ?
為了平復不甘心的心態,夏沙失蹤了。
就著連續假期之便,她上山下海的玩了個透徹。假期結束前一天,她欲罷不能的泡在南部海水浴場,幾乎想就此定居下來。
當她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公寓門前,還來不及掏鑰匙,大門已被拉開。
裴二抿著唇,僵直的表情活像逮到現行犯,欲殺之而後快。
夏沙以為他要出門,側身讓他先過,誰知他動也不動的霸在門口,既不前進,也沒後退打算。
夏沙不耐煩了。
「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裴二不快的看她一眼,悶不吭聲的走回客廳。
「神經!」
才剛玩回來,情緒依然處在亢奮狀態,夏沙不跟他計較,逕自將一堆的土產、珍玩搬進玄關,踢上大門後,拎著大小包就要往房間走。
裴二悶著臉,見她忙進忙出的搬運物品,突然冒出一句: 「你沒告訴我要去玩。」
拖著幾斤重的行李,她艱難的往自己的狗窩移動。
裴二看不過去,輕鬆的拎起行李袋拿進房。
「謝了。」
夏沙跟在後面,眼睛一接觸到軟綿綿的床墊,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躍上床鋪。一整個星期徹夜通宵玩下來,饒是健康如她,也要支撐不住。
「這幾天,你……」好不容易開了口,他卻突兀的停下話。
「放在行李袋最上面的那個是給你的,唔……你自己拿,我沒力氣了。」夏沙埋在舒服的枕頭底下喃喃,也不管他聽見了沒,話一說完,倒頭就睡。
「喔。」裴二心不在焉的回應。檢視了她睏倦的臉,他緩緩的問:「你想睡了嗎?」
見她毫無反應,裴二試探的輕拍她。
夏沙驚嚇的抬起頭,發現罪魁禍「手」,口氣不善的道:「找不到也不用吵醒我吧,」
「不是。我有點事,嗯……想跟你談。」
夏沙哀號:「你想找我促膝長談也得看時間,我迫切、急需睡個飽,有事等我醒來再說。除非蟑螂爬到我身上,否則別吵我!」
「可是我,我……」裴二還要抗議。
夏沙閉上眼,用力的指向門,要他出去。
像只鬥敗的公雞,裴二無精打采的走出房間,枯坐在客廳,直到天色漸暗。
睡了個飽覺,夏沙神清氣爽的出房門。見客廳一片黑,她摸索著開關,燈一亮,她嚇得差點逃回房間。
「你是鬼啊,人在客廳也不把燈打開。」她怨道,瞪了沙發上像尊銅像的裴二一眼,閃進浴室盥洗。
出來後,裴二仍然呆愣愣的盯著她,無論她走到哪,他的眼光就跟到哪。
因為他不尋常的舉止,夏沙覺得受人監視般的不舒服,末了,她終於受不了的衝到他面前炮轟:「你眼睛有毛病不成?!你知不知道,你淨盯著我看,會讓我以為自己是被監視的囚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來了,一遇到他招牌的無辜眼神,她的火氣立刻莫名其妙的蒸發、消散。
從來沒人能讓她感受到「挫敗」二字,他簡直是生來克她的!
雖然擺足氣勢培養火氣,怒火卻像洩了氣的球,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沙肯定,他一定是對她下了迷藥,否則她怎會因為他愧疚的表情而忘記數落他的過錯。
栽在他手上,她真是認了!
「算了算了。」擺手擺得有些不情願,她轉進房間,搬出各色零食一一擺在茶几上。
隨手拿起一包,她揚揚手,將鄉土味十足的零食推給他。
「這是屏東的特產,酸酸的,味道不錯,給你吃。」
裴二不感興趣的搖頭。
「啊,這梅子是民宿的主人臨走前送我的,很好吃,來一個?」
裴二仍是搖頭。
「這個餅乾一定對你的胃,嗯,怎麼形容呢……總之,就是好吃啦,吃看看?」夏沙遞了包餅乾給他。
裴二還是搖頭。
「都不要?你真難伺候,這不吃那不吃的,有夠麻煩。」她邊咕噥,邊將全部零食拆包,抱著蜜餞吃了起來。
「我們算不算室友?」裴二像沒聽到她的嘀咕,盯著滿桌零食問。
「那要問你啊。」當初不讓她住進來的人可是他。
裴二不吭一聲,注視她半晌,又陷入深思中。
夏沙總算注意到他的怪裡怪氣,她歪著腦袋,將他從腳趾到頭髮巡過一遍,然後酸溜溜的揣測:「你不大對勁,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沒有女朋友。」頓了頓,他再說:「如果我們是室友,是不是應該把彼此的行蹤告訴另一個人?」
「我不認為。」她搬出來住,就是不想時時讓人干涉自由,就算裴二貴為她的意中人,也例外不得。
「但是……但是……」他一時詞窮。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沒告訴我去了哪裡,我擔心了整個星期,我……」
「你擔心我?」夏沙怔愣了會兒,意會之後,唇角不自覺的綻出一抹迷人的笑。
她臉頰難得的飛上紅暈,然後,露出此生從未有過的羞澀,一反以往大咧咧的脾性,帶著一絲女兒嬌態,以眼角瞄他正經八百的臉色。
裴二一震,如同被雷劈著似的,轟的一聲,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望著他呆愣的神態,她忙將眼光轉正,手撫著跳得飛快的心口問: 「你幹麼臉紅?」
「那你又……又為什麼臉紅?」裴二垂低了頭,像根木頭似的反問。
「我……我……天氣熱嘛!」夏沙瞧了瞧大送涼風的電風扇,有些心虛的說。
「喔,那……我……我也是。」裴二把頭撇向一旁,對著牆壁吞吞吐吐道。
那一晚,客廳裡的兩人言不及意的討論著天氣、學校,幾乎把週遭所有不相關的事都聊上了,就是沒繞回原來的話題。
一直到進了房間,夏沙不得不承認,她剛剛度過一生之中最蹩腳的夜晚。
然後,她抱著頭撲到床上,狠狠的捶了床墊幾把,懊惱著失去的時光,以及得以獲知裴二心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