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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梁鳳儀

  她也沒為上次口角一事,特別跟我解釋半句,只特意坐在我旁邊,不住地給我添菜。這舉動,當然是別饒深意,我這個做姐姐的看得出來。

  郁真對沛沛說:「到加拿大去,你要乖乖地照顧母親,若是你母親少了半根毛髮,我這姨姨要給你算賬!」

  借重教導孩子的說法,表達了她的關心和認同,心實銘感。

  餞別宴能在和洽的情勢下結束,最難得的是家姑一反常態,沒說半句不得體的言語,不用我嚼下的食物從背脊骨滑落,真是萬幸!我看,一來因為我有母親在場撐腰,兩軍對峙,一下子動了干戈,一發不可收拾,在這時分誰也不願意,於是都顯得小心翼翼。

  二來定是做兒子的老早有話提醒,難得媳婦肯隻身走天涯,為家庭而受委屈,身負重任,三呼謝恩還來不及,開罪了先頭部隊,於大軍無益。

  我算是吐氣揚眉的了!萬望三年快快地過!

  宴罷,郁真把件小禮物塞進我口袋裡,輕聲說:「留個紀念!」

  我撫著禮物盒子,深深感動,到底姊妹情深。真懊悔責了她這些日子!

  其實,我並不難應付呢,只須待我厚道一點點,我就感謝落涕了。

  我只不過渴望,非常非常地渴望有人疼我,幼稚,是不是?

  我握住郁真的手,良久,不放,激動地說:「有空閒來我家看望母親和錦昌!」

  郁真點點頭:「大姊,希望你能適應!」

  「我會的,放心!」

  明顯地,郁真至不放心,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寂寞並不易挨!」

  唉!誰又說過做人容易了?

  連我這麼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主婦,自問也有成籮責任,弄得腰酸背痛,忍在心裡頭的翳與澀,又何嘗不日重一日?

  我們一家三口選了個星期六啟程移民溫哥華去。錦昌要趕在下個週末就回港來了。

  機場上,倩彤趕來,一臉的匆忙,但喜悅。

  「你忙,就不要來了!反正加港兩地,翌日可至,你又常到美國去,還怕見不著面!」我看她忙成這個樣子,心疼!

  「不,不,不!」倩彤擺擺手,「我給沛沛送來一封利是!」

  倩彤把張匯票塞給沛沛。

  「媽!」沛沛拿眼看我,順手把匯票交我做主。

  「倩彤,不成呢!這麼個大數目!」我看到四位數字的加幣。

  「別嚕囌!你我情誼,豈僅如此!」

  我真真安慰。

  「倩彤,你好好保重!施家驥待你好吧?」

  「形勢大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由你這傻大姐的一番話,就扭轉乾坤?」

  「怎麼了?」

  「家驥的壓力消弭於無形,他太太豈只不再威迫我們,並且,有意思離婚……」

  我愕然。心上立時有一陣震動,有點不忍。

  倩彤是肯定眉飛色舞的。

  一時間,我無法接得上嘴,錦昌這就催我上機了。

  第八章

  白雲深處,我猶自迷惘。

  每天都發生不同事故,我們如何處理?是對?是錯?

  甚多時是模糊不清,更多時是自以為是。

  我竟在離開土生土長的城市、開創另一個新世界的重要而應該戰兢的時刻,想起了我一度視為敵人的施家驥夫人!對她,竟有頗深的牽掛!

  我望了坐在身旁的丈夫一眼,感慨更甚!

  溫哥華夏天天氣不錯吧,最低限度,自我們下機的那一天直至錦昌回航,一連八天,都春光明媚,一城錦綠,風和日麗!

  錦昌最要緊的事,是把我們母女倆安頓在溫哥華西區的自置小平房中,親眼看著這頭家重建在楓葉國土之上。

  那是一所錦昌拜託海外同業給我們買下來的房子,屋齡比我還老,竟五十有多,外觀樸素,裡頭紮實,有兩廳五睡房,寬敞至極,足夠我們一家三口之用,依錦昌的預算,將來是要把兩位母親都接過來的,屆時雖是兩虎同穴,但時勢迫人,老人家大抵會明白人在異鄉,等於虎落平陽,以前的不肯遷就,也自然會變得互相忍讓了。

  錦昌跟我說:「房子只寫你的名字!懶得在報稅及其他一切要簽名的事上,還要把文件寄來寄去,太麻煩了!」

  「你不怕我夾帶私逃?」我調皮地問他,心上不知有多安慰。

  「逃到哪兒去?」

  「當然是洋鬼子的懷抱裡去!」

  「你別天真,高估自己材料!」

  哼,還是仗勢欺人。這年頭的女人豈可看輕,誰沒有揭竿起義的勇氣和力量。當然,樹大有枯枝!何其不幸,我就是枯枝之一。知妻莫若夫,我只好鳴金收兵!

  , 一家三口,其實難得有這十天八天的假期。我們白天開車去逛城市,購買家用雜物,正正式式地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其樂融融。

  如果日子能一生如此,快樂死了!

  可惜,好景老是不常。明天,錦昌就得拋下我母女倆,回香港去了。

  這一夜,夫婦倆輕憐淺愛,盡在不言之中。

  天色已近微明,我累極,卻不成眠。錦昌背著我睡,我抱住了他的腰,緊緊地抱著不放,在他赤裸的背脊上,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吻著。

  「你醒了?」錦昌問。

  「不,我根本沒睡!」

  錦昌翻了個身,望住我。「捨不得,是不是?」

  「嗯!」

  「不是說,我們老夫老妻了!」

  「對,三朝兩日,沛沛就會有男伴,然後談婚論嫁,我們要等著帶孫子了!」

  「那還有這麼多柔情蜜意?」錦昌笑我。

  我拿手指撫弄著錦昌的耳朵,輕聲地說:「我們其實還年輕。」

  「原來是不放心我。」

  「怕沒有人照顧你!」

  「那還不容易!」錦昌哈哈大笑。

  我捶打他,連連罵道:  「你找死!」

  錦昌使勁地抓住我手,強吻在我唇上,翻了個身,纏綿眷戀的又一幕。

  溫哥華的生活淡如白開水,我相處的兩三家朋友,是老華僑,全部日出而作,日入而歸,半點越軌非凡的生活玩意兒都沒有。

  幸好正如錦昌所料,我是可以無所謂無所謂又過一天的人,非但生活不用刺激有如白蘭地,連比較濃烈的咖啡,都不是我的口味,故此,真的竹門對竹門,我和溫埠對上了胃口。

  沛沛快樂得如天天自巢內起飛的小鳥,她交朋結友的能力高強至極。才到哥倫比亞大學去選讀一個暑假班,學西洋畫,就立即有極多課餘應酬,玩個不亦樂乎,一到正式開學,更忙得不成話了!別說不用我陪她到處耍樂,倒轉來說,我要她騰空一個晚上在家裡給我這老媽子做伴,也不可我曾在長途電話中,向錦昌表達憂慮:「沛沛太過不羈活潑,老是交遊廣闊,我管都管不住!」

  「那就不要管好了!」

  「這是什麼話?慈父多敗兒,都是你慣成她這個樣子!」

  「現在不流行三步不出閨門!」

  「過猶不及!」

  「她聰明絕頂,你怕她吃什麼虧?業精於勤,荒於嬉,沛沛既然能耍樂而不忘讀書,成績斐然,你不是白擔心!」

  「可是,到底是女孩子……」

  「這世界大把女孩子害男孩子神昏顛倒,鬧失戀的男孩有可能多過女孩!」

  錦昌總是覺得我杞人憂天,夫復何言?

  「我看,你把心機多放在組織自己的生活上,還實際一點了!」

  我?

  可也不愁寂寞!

  我其實並沒有刻意重組生活,一般地洗衫煮飯買菜,然而,人際關係簡單得多,我自然地輕鬆寫意起來!

  不是嗎?不用服侍錦昌,少了母親的嚕囌,沒有了家姑的尖酸刻薄,連妹妹的臭脾氣也不用受,老友倩彤的緊張又眼不見為乾淨,至於沛沛,她腳一站在加拿大國土,也同時向聯合國宣佈獨立似!

  我名義上孤軍作戰,把個家族安全責任攬上身,實際上,比在香港時還要優遊自在!

  那三兩家朋友,多在週末一起上中國茶樓吃頓點心,他們喜歡搓麻將的,飯後組局,我便又回到家居來,打理雜務。

  屋後園子的花草,與那從香港拿來的一疊疊書,是我日中的良伴,夏日陽光溫軟,我剪花栽草,冬日雪深寒重,我圍爐閱讀,時光也許就是如此過足三年吧!

  偶爾,我也會接獲母親和家姑指示,要忙那麼三數天。

  只因王段兩家的親友不住地到溫哥華來旅遊、探親,視察民情以作日後盤算等等,我就得悉心招呼他們,當嚮導!單是那三文魚場和維多利亞的玫瑰園,我來了十個月,去過九次!

  哈!

  最近,王家的一位親戚,先前以小投資移民身份到溫哥華來定居的球表哥和球表嫂,跑來跟我談生意。

  我真的受寵若驚,吃吃笑地問:  「球表嫂,你怎麼看中我了?

  我這麼一個家庭主婦,還做生意?」

  球表嫂倒是個積極實惠的本事人,開門見山地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生意有什麼難懂,那年頭我還不是跟你一般,是個家庭主婦,看著周圍的女朋友,一上街就買那些人造首飾,就是富戶人家的太太們,都因應者甚多,治安又欠佳,乾脆光顧這種亂真的玩意兒來,我才試著辦貨,以家為鋪,繼續發展出點成績來,還以此移了民。你說到底是個大學生呢,念的還是商科,底子比我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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