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多時喜歡把委屈,在妻子以外的女人跟前發洩,例如莊鈺華,他對鄒湄湄毫無顧忌,他把她看成是比下女高級些微的一個女人,不必在她面前,控制自己的風度與修養。
於是鄒湄湄善看莊鈺華的臉色,受他的閒氣辱罵都是司空見慣之事。
鄒湄湄只問:
「肚子餓嗎?吃飯了沒有?我囑傭人給你弄點吃的。」
莊鈺華擺擺手,道:
「給我倒杯酒。」
然後,莊鈺華忽然激動地抓住了鄒湄湄的手臂,把臉朝向她,逼視著她道:
「湄湄,多替我生幾個孩子,對你會有很大的好處。」
鄒湄湄的表情帶點倔傲,可仍是溫柔的,她說:
「這話是你說的。」
「什麼意思?你恐防我說的話不算數,還是以為我對你的忠告不真心?」
「不,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突然有這個想法。」鄒湄湄說這話時嘴角往上翹,有點狡猾,然後她才圓句:「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你的這句話本身就是對我的一定刺激,知道嗎?」
「如果高掌西已經給了你壓力,你回到我身邊來,還不坦率地發洩一下,你會更辛苦。」
莊鈺華定睛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皺一皺眉,道:
「我有時真小看了女人,包括你在內。」
「多謝誇獎。究竟高掌西讓你受了什麼氣?」
「這都不必去說它了,總之,莊家有後對你是最大的籌碼。」
「賭這一場,我能贏得什麼?」
「湄湄,你只要別把自己的標準提升得太高就可以了,安分知足者常樂。」
「是的,」鄒湄湄立即轉口風道:「所謂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盡力吧!」
如果一定要以得到名分為唯一的目標,認定沒有了名分,縱然得著了天下間所有的東西,也沒有用處的話,最終只會導致一無所有,何必呢!
鄒湄湄其實從來都知道壓抑自己的要求與理想,才有今日。
故而在今日所得的基礎上,再一步一步地努力下去,能到手多少利益是多少,那才是正辦。
「湄湄,我多給你一條路子,你好好地走。」莊鈺華說。
「什麼路子?」
「是跟我家裡的人混熟,對你將來有好處。」
「你家裡哪些人?」
「我的大姐。」
「莊鈺萍?」
「對。你應該跟她打交道。」
「為什麼?」
「加強你在莊家的援引和勢力,這樣已是你的一大進步。」
這就是說莊鈺華斷然否決了鄒湄湄會正位莊家媳婦的可能機會,但卻為她開闢了另外一條新途徑,把她與莊家聯繫起來,建立一層特殊的關係。
無疑,由完全隱閉式的地位,走出死胡同,而有一絲亮光可以灑在自己身上,這對鄒湄湄應屬鼓勵。
在孩子沒有出生之前,鄒湄湄休想跟莊氏家族任何一個成員認識,她壓根兒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如今的轉變,對她應是喜悅。至於理由,其實她可以不必管,母憑子貴肯定是其中一個主因。
實際上,她也無法得知莊鈺華的心態。
莊鈺華之所以打開一個封閉的悶局,讓鄒湄湄與莊鈺萍開始見面交談,是因為他要開始瓦解高掌西在莊氏家園內的唯我獨尊地位。
莊鈺華覺得這最近的幾天,高掌西的反應令他產生疑慮。
雖然真正隱伏的原因他全然不知,可是高掌西已不再如前對他臣服的跡像是越來越明顯了。要重新控制高掌西,不能單靠他個人扭力與名位所發揮的功能,似乎要加一些旁的助力,甚而壓力。
只要高掌西下不了決心擺脫莊家成員的身份,他還是有機會把她管治利用得很好,視乎不同時段以不同方法而已。
現今,莊啟富的出生帶來的新局面,莊鈺華也應好好打點。
莊鈺華心內盤想,自己有外遇且已生子一事,如果只是單單高掌西一個人知道,對她做成的壓力還是有限。若弄到整個家族都知道,甚至是街知巷聞呢,那麼則令高掌西太過面目無光,怕會演變成趕狗人窮巷,高掌西老羞成怒,一拍兩散,後果就嚴重了。
只要給她增加一點點壓力就好,這樣就能更有效地牽著高掌西的鼻子走。
莊鈺華之所以挑莊鈺萍做橋樑,讓她與鄒湄湄認識,換言之就是要通過這重新建立的關係,讓莊家成員在知之為不知的情況下,知道有莊啟富這一代的存在,只有莊鈺萍是最適合的人選。
在莊經世的家族內,正室嫡出的只有莊鈺萍、莊鈺茹。莊鈺華三姊弟,莊鈺茹是榮必聰的妻子,已經去世,也就只剩莊鈺萍是嫡親姐姐,她會站在莊鈺華一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至於庶室所生的莊鈺芳、在鈺蘅莊鈺藩、莊鈺莉等隔了一層肚皮的兄弟姊妹,會不會幫莊鈺華一把就真的太難說了。
莊氏家族的內戰根本有隨時爆發的危機,怎可以輕率的把一件秘密大事告訴他們,更不能把鄒湄湄這只棋子放在他們的棋盤之上,讓他們隨意運用,怕有一天失控,更得不償失。
況且,莊鈺華心知肚明莊鈺萍除了血緣關係,會跟他聯盟之外,想也有客觀上的需要。
莊鈺萍嫁的丈夫方國棟太不長進了,別說跟榮必聰的成就有天淵之別,就是這些年,幸好莊鈺萍本身有點本事,再加上切肉不離皮,於是在莊氏集團內還有些實權與聲威,把個方國棟套上件黃馬褂,出入莊氏,算不失禮,否則,那姓方的真可以很倒霉。這就是說,莊鈺萍也非要跟自己胞弟聯盟,應付大局不可。
在主觀上有血緣關係,在客觀上有利益牽制。果然,當莊鈺華在他的姐姐莊鈺萍面前透露,要把鄒湄湄給她介紹時,情況比預期中更加順利。
莊鈺華特別把莊鈺萍約到銅鑼灣一間相當名貴的日本餐館福田金去,招呼周到,點了好幾樣莊鈺萍最愛吃的魚生,然後說:
「我開門見山,向大姐直說一件事。我想把一位人物介紹給你認識,讓你跟她交個好朋友,凡事指點她,讓她成為你閨中的一個特別跑腿,有什麼她能做的就給她做。你認為如何?」
「這人是男是女?」
「是個女的。」
「嗯。為什麼她肯跟在我身邊當這特別腳色?」
「因為她凡事都聽我的。」
「是這樣嗎?」
莊鈺萍呷了一口日本米酒,呼出一口氣來,沉寂了一會。
「何時的事了?」莊鈺萍抬起頭來望望乃弟。
「有三幾年的日子了。」
「嗯,那是有點歷史了。」
歷史最低限度比高掌西長,這點莊鈺萍一語就道破了。當然,莊鈺華不會有尷尬,他反而相當滿意,如此就跟他姐姐打開了目標話題。
「可以這麼說,也由此可知她從來沒有給我添麻煩。」
「這是重要的,不是嗎?」莊鈺萍說:「否則,她也不會在你身邊生存至今。」
「對,大姐你真聰明。」
「你不必再拍我馬屁,坦白點告訴我,為什麼選擇這時候公開產
「也不算公開,大姐千萬別誤會。」
莊鈺萍點點頭。
「大姐,我最需要你的關照。」
「彼此彼此吧!」
莊鈺萍也是個聰明人,一點即明。
這證明了莊鈺華挑選她,她是心知肚明其中關係的。但隱瞞了幾年的戀情,要到今日才向她剖白,那又是為什麼呢?這莊鈺萍就想不明白了,故此就問。
「反正連孩子都生下來了,沒有能給她們母子任何名分,也得為他們兩人引介一個會照顧他們的親屬。」
果然,莊鈺萍立即回應:
「孩子才出生沒多久,我到家裡去看他吧,別讓他出來亂闖,容易著涼。」
照顧孩子又是借口,既是相見,就不妨窺個全豹,連金屋是怎麼個模樣也看看好了。
況且,在初接觸這種微妙關係時,也別太張揚。在公眾面前出現,萬一洩漏了風聲,等下跟那性鄰的女人又相處不好,倒轉頭來開罪了高掌西,就無端損失了。莊舒萍是慣於深思熟慮的人。
在大都會頂層社會生活的人,也真是夠疲累的。日中發生的情事既多且煩又雜,每一件小事都可以在處理稍稍失宜時變為大事,傷透腦筋。
莊鈺萍終於在一天黃昏在莊鈺華的陪同下往訪鄒湄湄母子。
孩子仍在小床上熟睡,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莊鈺萍很應酬地跟鄒湄湄以孩子為話題,聊了兩句後,就跑回客廳上坐,談些別的事。
鄒湄湄很少說話,只是陪坐著,不斷添茶勸食,將那幾碟精緻的果餅慇勤地輪流奉上。
「很精緻的下午茶點,你往哪兒買的?」莊鈺萍問。
「是我的小手藝。」鄒湄湄答。
「那很花費功夫與心思呀!」莊鈺萍微笑著讚她。
「閒在家裡,善用點時間在家務上頭,做多一點事罷了,可不及大姐你在商場上的威風與本事。」鄒湄湄很曉得說話,逗得莊鈺萍蠻高興的。
她回頭對乃弟說:
「也不儘是商界女強人才律,誰會想到高掌西也有栽在別個女人手上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