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如果英嘉成緊張你,他必會把你帶在身邊,留你在富恆,是太危險的一件事,他絕不肯讓我近水樓台。」
徐永祿的態度緊張,語音焦躁,這使樂秋心心裡頭好過一點,最低限度,她縱使是瘦田,也有人在爭。
「況且,秋心,如果英嘉成搖曳蟬聲過別枝的話,你留在此地,也有諸多不便。」
徐永祿這番是推心置腹的話,兩夫妻是絕對不能分別服務於兩間勢成水火的金融機構,而同時任高級職位的。公司的商業秘密外洩,誰願意負起這個責任,
換言之,英嘉成轉投英林,將造成了樂秋心在富恆的不能立足。
英嘉成若不在這上頭已作好了安排的話,樂秋心在富恆的地位會變得異常尷尬。
樂秋心從沒有想過跟英嘉成鬧戀愛,本錢竟然連自己的事業在內。
這一鋪是不是押得太大了?
「是留是去,秋心,我相信你很快就得作出決定。」徐永祿這樣說。
然後,他伸手過來捉著了秋心的手,直把她送給唇邊,輕吻一下,說:
「我先鄭重聲明,對你,不論在公在私,我都不會放過,我都竭力爭取。」
這算不算最後通牒?
那就是說,她留在富恆,就只得連跟英嘉成的關係都斷了。以後同撈同煲的變為徐永祿,否則,便得與英嘉成另闖天下去。
在未回到家去見英嘉成,看他的反應之前,樂秋心還有另外一個寄望。或者英嘉成打算把她從今收起來,不讓她再在人前勞動,要她作個修心養性的婦家娘,甚至乎要她學習教育提攜銘剛與銘怡,做全職家庭主婦。對於這個建議與安排,樂秋心仍不大情願接受,可是,這是一個英嘉成依然愛她、需要她、重視她、佔有她的重要訊息,仍令秋心快慰安樂。
可是,當樂秋心回到家裡去,對牢英嘉成一整晚,仍不見對方有何特別動靜與交代時,她的心就開始灰了。
並不是她想像的一回事。
英嘉成根本沒有打算讓她預聞大事。
樂秋心越想越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她聽過商場內的一個故事。兩位女強人甲與乙原本是眾所周知的好朋友,共事同一間機構。忽然有一天,全港大字標題,其中一位女強人甲被另一間大機構羅致,帶齊整隊人馬跳槽。跟其他很多同事與朋友一樣,女強人乙在閱報時才得悉這個在行業內驚天動地的新聞,自此之後,乙跟甲成了世仇。不論甲對乙如何解釋道歉,她只是不聽。任何公眾場合碰上面,連招呼都不肯打,擺叫車馬,壁壘分明,勢成陌路。
坊間的批評,是偏著女強人乙的多。認為她憤怒有理,且剛強的性格有其極感性的一面。
的確,一心以為肝膽相照,禍福與共的朋友,不是不可以有個人私隱,而是當其他的人都知道人生大計與走向時,親人反而落在人後,懵然不知,實在是太不顧全情面,太漠視交誼之舉了。
完全沒有任何借口可以推卸責任。
樂秋心氣得渾身發抖,真要到那個地步時.自己的脾性一樣會一發不可收拾。
「你睡不著?」英嘉成這樣問。以手枕著頭,扭亮了床頭的燈。
「嗯!」樂秋心應:「你也一樣嗎?」
「剛才不應該喝濃咖啡。」
樂秋心想起徐永祿給她說過,咖啡對他失眠與否並沒有關係,全在於是否心事重重,難以安墮夢鄉。在這一點上,樂秋心與徐永祿是同道中人。
忽然之間,樂秋心有點羞愧。
怎麼可以睡在一個男人身邊,卻想起另一個男人的言行舉止來?
故而,她翻了個身,也坐起來,打算跟英嘉成好好的談。
「嘉成,這陣子我們都沒有機會好好的談一些生活上的事。」
「你比較忙之故吧?」英嘉成這樣答,有點酸溜溜。
原本樂秋心可以答:「彼此彼此!」
然,此話一出,便變成針鋒相對了。
樂秋心決定沉著氣,再忍讓一步。
於是她答:
「應酬是無可避免的。」
這就是說,跟徐永祿走在一起,也不過是應酬而已,並不是認真的。
英嘉成顯然語氣好轉了,說:
「這陣子,富恆的事實在多,人人都忙,就算人閒心也不閒。」
仍沒有乘機踏入正題,這使樂秋心納罕。
只好又硬著頭皮,先行引路,說:
「公事上有沒有令你為難與不滿的地方?」「還不是那老樣子,難題到處都是,不一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嫌倦嗎?」
「何來此言?」英嘉成說:「就算不愁衣、不愁食,我們仍是要有工作的。」
還是沒有透露他那大計劃的聲氣。
「有沒有想過要自己當老闆了。」
「你說甚麼笑話?英家雖富有,但都不致於有足夠財力發展像富恆的金融業務。」
「不是有『寧為雞口,莫為牛後』這句話嗎?」
「若不是牛後,而是牛頭,就不必苦苦去當雞口了吧!富恆有甚麼不好?」
始終不露聲色,這令樂秋心越發心寒。終於忍不住酸味沖天地說了以下的一段話;
「要說牛頭呢,那不是富恆了,就拿英林集團跟之相比,就給比下去了。更何況,英林集團的後台厚,九七之前,英資在金融界必然大有油水可撈,雖說洋鬼子可能只剩這幾年好光景,但光嘗九二至九五年的甜頭,就已經夠享夠長了,到時變了時勢,再謀別算,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看還是有極多人在這段大英帝國殺入直路的日子,快馬加鞭撈最後一筆的,想想也未可厚非吧!」
英嘉成看牢樂秋心,愣住了。
那麼的不能置信,樂秋心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嗎?一直以來的相處,他都不覺得樂秋心是個全無國家民族觀念的人。對於香港政府聯同證監處不住壓迫中小型華人股票經紀,要以各種手段將他們趕盡殺絕,秋心也曾義憤填胸地不知謾罵過多少次。如今的這番話,口風完全轉了,為甚麼?
是為了這陣子以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嗎?
徐永祿跟英嘉成在思想上是有很大分別的。
英嘉成知道徐永祿跟英資的金融機構關係極為良好。別的不去說它了,單是早半年交易所理事會改選,徐永祿落力的為英林集團的執行董事佐治麥丹尼拉票,還在市場上造另一名參選的華資經紀的謠言,就已經顯露了那副急功近利的嘴臉。
當然,這些體會,不必在人前散播,英嘉成不是個婆媽狠毒的男人,他在事業上有大丈夫光明磊落的氣概。認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明眼人必然看得出個所以然來,不勞旁人穿針引線,耳提面命。為此,連在樂秋心跟前,英嘉成也沒有把這些情況提起過。
尤其是英嘉成有他的心理故障,他不屑在樂秋心及富恆其他同事面前,說徐永祿半句不是。在他與徐永祿有嫌隙之後尤然。
何必要以搬弄是非為手段,去鞏固自己的地位,去贏取別人對自己的信心。這跟無知婦孺拿坊眾的謠言做人情,增加受歡迎程度有甚麼兩樣?
英嘉成與徐永祿之嫌隙,除了兩個人多少有權位之爭外,主要是英嘉成看不起徐永祿那副在英國人跟前的討好巴結嘴臉。
業務上頭,徐永祿勇於進取,若是生意在華資行家之手,此君不擇手段,不惜工本,也要搶過來。若是競爭對象是外資呢,必定藉故退縮,實則引讓。
這個情況,英嘉成還是要相處了一段日子,看過幾宗業務處理,才敢斷定徐永祿這種媚外的,打算依傍在英國人身上,趁這幾年盡量撿刮的行事態度。
無法不對徐永祿反感。
第九章
英嘉成其實並不少英國朋友,單是英林集團就有好幾位談得來的老相熟。他們有甚麼維護港英政府的言行,看在英嘉成眼內,也覺得順理成章。
只一個理由,他們是紅鬚綠眼的英國人。
到了這個香港主權即將歸還的時代,產生國族之間的利益衝突是在所難免的。要英國人犧牲英國的利益而維顧香港的中國人,未免是迫人捨情棄理,妄求偉大。
沒有人活在世上偏袒自己的國家民族、家庭與親人是不值得諒解的。
英國人何獨不然。
只有中國人為討好英國人,雙手把屬於中國人的利益奉獻給英國人,那才可悲!那才可恥!
故而,英嘉成對徐永祿有著揮之不去的成見,因而造成業務上的心理故障而跟他不合拍。
人們,包括樂秋心在內,只看到他們不咬弦的一面,卻忽視了結怨的根源。
英嘉成不勞向樂秋心諸多解釋,除了他本身的性格使然,也為他對秋心有信心,認為她必有慧根所致。沒想到她居然會認為現今轉投英林集團才算是附驥尾的行動。
一定是這陣子跟徐永祿走近了,受他影響之故。
女人總是把持不定的,容易聽人唆擺,真是沒法子的事。心上有氣,更不欲多言,反身便縮進被窩去,實行一宿無話。樂秋心可也是氣得兩眼發光,瞪著天花板到天明,無法入睡。翌日,回到辦公室去,看到徐永祿送來的三打雪白玫瑰,氣才稍稍消掉了。小紅把花插好之後,忍都忍不住,對上司拋下一句話:「這樣子下去,真不是辦法。」「說得對,就快要解決了。」樂秋心應著,隨即埋頭工作。小紅輕輕地歎一口氣。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不知道誰的葫蘆內賣甚麼藥?小紅退出樂秋心的辦公室之後,徐永祿的電話就搭進來了,問:「三打白玫瑰,可否打動你的芳心,讓我今天跟你吃頓午飯?」樂秋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