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他無法開口指責李丹瑩,因為教她如此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呀!說起來,她只是有樣學樣而已。
「那麼馮醫師,如果有空的話,你想不想去喝杯咖——」
鈴……
馮衛齡的手機響起,他朝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然後接起手機。
「喂?」
「請問……是馮衛齡醫師嗎?」電話那頭,傳來一位陌生婦人遲疑的聲音。
「是的。請問您是——」
「我叫張慧香。我想請問……你認識我的女兒蘇雪涼,是嗎?」
「蘇雪涼?」馮衛齡略微一愣,不過還是照實回答:「是的,我認識她!請問有什麼事?」
聽到蘇雪涼的名字,他陡地精神一振。
「馮醫師,我知道你是濟生醫院最有名氣的名醫,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張慧香說著,聲音已有些哽咽。
「伯母,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您儘管直說。」看在雪涼的分上,他—定會幫她。
「我想—請你救救我的女兒!我可憐的雪涼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張慧香突然放聲大哭。
馮衛齡—聽,不但感到詫異,而且驚慌無比。
「伯母,您先別哭,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雪涼從以前就一直喊頭痛,前幾天突然在上班的時候昏倒,同事送她到醫院檢查,醫生說她的腦子里長了一顆瘤,很危險……」
「腦瘤?!」馮衛齡聽了,心跳差點當場停止。
怎麼會?她怎麼會得腦瘤?
聽到新的挑戰,他不但毫無半點興奮之情,反而滿心震驚悲傷。
即便對他這個腦神經內科權威來說,腦瘤仍是一個非常難治療的疾病。因為腦子的構造太過精細複雜,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造成大出血,或是神經受損,甚至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可說是危險性極高的疾病,連他也感到相當棘手。
「她現在在哪家醫院?」他強自凝定心神,不願張慧香聽出他的驚慌。
張慧香說了一個地區小醫院的名字,並說:「原先的醫生說,這種危險度太高的疾病,他們無法醫治,要我替雪涼辦轉院。但是我對其他醫院也不熟,也不知道該找哪位醫生才好,正好在雪涼的皮包裡,看見你的名片,心想你們應該是舊識,所以才冒昧的打電話來,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協助……」
張慧香邊說邊哭,若不是實在太無助,她怎麼會冒昧的來拜託一個陌生人呢?
「伯母,別這麼說!您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我與雪涼確實是舊識,所以她的病,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您放心吧!」
「那就無謝謝你了!雪涼一直是個倒楣的災星,但這回她很有福氣,因為她認識了你。」張慧香欣慰道。
「伯母,您別這麼客氣。對了,我要麻煩您一件事,就是請您馬上幫雪涼辦理轉院,讓她到濟生醫院來,我會親自為她做治療。」
「馮醫師,真的非常謝謝你!」
張慧香好高興,因為她的女兒或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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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不過一個月,馮衛齡再次見到蘇雪涼,幾乎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那個蒼白、虛弱的女孩就是她。
「雪涼……」
一股熱氣衝向他的眼眶,讓他的聲音哽咽了。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該是活潑開朗、充滿朝氣的陽光女孩,何時開始,病魔找上了她,將她的朝氣與活力全部帶走,讓她變得像個暮氣沉沉的老嫗,彷彿即將走人人生的終點……
不,他不會允許的!他捏緊蘇雪涼纖瘦的腕骨,暗自發誓:就算上天要奪走她的性命,他也會扭轉天意,自死神手中奪回她!
「唔……」手腕被捏痛,蘇雪涼呻吟了聲,悠悠醒來。「媽……」
她因頭痛昏厥入院之後,醫生一直讓她服用一些鎮靜昏睡的藥物,所以她幾乎鎮日都在昏睡,如今轉院之後,馮衛齡停止給予鎮靜藥劑,她才終於清醒過來。
昏睡幾日醒來,她不但覺得頭很暈,眼前的景物也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楚。
「雪涼,你醒了?」
張慧香一個箭步上前,抱著女兒,又哭又笑的對她說:「雪涼,馮醫師答應親自醫治你,你有救了!」
「馮醫師?」
蘇雪涼發現有只溫暖的手,握著自己蒼白的小手,她順著那只淺褐色的大手往上,看見馮衛齡熟悉的面孔。
他望著她,溫柔的臉上,有著隱藏不住的擔憂神情。
蘇雪涼驀然笑了起來,過往的一切不愉快,全都隨風飄去。
夠了,能夠看見他自然流露的關懷,她已經覺得很欣慰、滿足了。
「你瘦了。」馮衛齡舉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嗓音因心痛而嘎啞。「才多久不見?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張慧香站在一旁,眨眼看看他,又看了看女兒,發現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什麼不尋常,便悄悄離開病房。
蘇雪涼和馮衛齡都沒發現她離去了,他們眼中,只剩下彼此。
再見到他,蘇雪涼沒有中點怨恨,只有滿心的愧疚與感傷。
那天她住急診室,當眾與他發生爭執,並且衝動地離職之後,回家的當晚,她就後悔了!
縱然他有千萬個不是,她也該好言相勸才是,他畢竟是醫生,有醫生的尊嚴,而她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他人聲叫嚷、令他難堪,後來一想實在很不應該。
然而當時她的態度那麼惡劣,縱然事後懊悔,也沒臉回去求他原諒,心灰意冷的她,索性在一間寵物店找了份工作,打雜混日子。
幾天前的下午,她正在替一隻受傷的拘狗包紮時,忽然頭痛欲裂,隨即昏倒在地。寵物店的老闆,將她送到附近的醫院,醫生檢查後,告知她是腦瘤,並通知她母親到台北來。
「馮醫師……這……大概是報應吧。」她哀淒地一笑。「我當眾忤逆你,令你難堪,生了病……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我只能說……對不起……」
「別胡說!你明明沒有錯,為何還要道歉?若真要說誰不好,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輕忽那些輕症的病人,就這點來說,我沒有身為醫師的資格。」她的主動認錯,更令他慚愧。
「不!你是我最崇拜的人,你的醫術救活了許多人,比起那些病情輕微的人,的確還有許多更需要你的人,我不該因為自己一時的同情心,當眾指責你,我真的很抱歉!」
「好,別說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醫好你的病,這些事——不論誰是誰非,都讓它過去吧!」馮衛齡拍棺蘇雪涼消瘦許多的臉頰,柔聲安撫道:「你別擔心自己的病情,我馬上幫你安排檢查,等查出病灶,我自會治好它。你放心!」
「嗯!」蘇雪涼微笑著,用力點頭。
其實她知道,自己長了腦瘤,良性惡性還不知道,先前那間醫院的醫生要她轉院,她就猜到這顆腫瘤應該不好醫治,但她還是對他充滿信心。
她相信他一定會想辦法醫好她,就算最後真的沒能治好,知道他對她這般有情有義,沒在危難時丟下她,她也算值得了。
身旁有這麼多愛護她的家人、朋友,就算死,她也能夠瞑目了。
「你先休息一下,等會我馬上替你安排檢查。」
馮衛齡替她拉攏薄被,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然後轉身走出病房,開始召集醫療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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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馮衛齡的安排下,蘇雪涼做了一連串詳細的檢查,X光、超音波掃瞄、電腦斷層掃瞄、血管攝影、核磁共振造影……經過這些精密儀器的檢查之後,她的檢查報告終於出來了。
「真的是腦瘤!」
馮衛齡面色凝重地站在辦公室的燈箱前,望著貼在上頭一張又一張X光片,每張X光片所出現的異物,都清楚地告訴他,她的腦部真的長了—顆乒乓球大小的腫瘤。
據他判斷,那顆腫瘤應該是良性的,而且在她腦中已有很長一段時間,由於腫瘤逐漸長大,壓迫到血管及神經,她才經常感覺頭痛,並且突然昏倒。
雖然研判不是惡性腫瘤,不過那顆腫瘤生長的位置極深,又緊鄰大動脈血管,因此手術相當危險。
腫瘤距離血管太近,若是—不小心,將有可能造成大出血,危及性命。但是若不動手術,將來腫瘤長大到一定的程度,可能會突然爆裂,造成腦內大出血,她一樣會死。
「到底該怎麼辦?」他痛苦地低喃。
以醫生的角度來說,他會勸她立即接受手術,取出那顆腫瘤,但是身為關愛她的人,他不願她接受手術。
因為若是稍有差池,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即使他號稱腦科權威,也不得不擔心。
為什麼會是她?馮衛齡感覺熱燙的液體,逐漸在眼中瀰漫。
為何要在他發現自己愛上她,卻還來不及告訴她的時候,讓她得這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