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音側著頭看著動物們和他相處融洽的畫面,他洋溢新奇的表情和往昔的冷淡大相逕庭。
「我知道你很疑惑,為什麼我的改變這麼大?」冷寞起身開著另一罐狗罐頭。
「因為我是被親近的人打傷的,逃出時恰巧被你所救,當然會懷疑你的用意,而現在我證明了你確實和那樁陰謀無關。」他停下動作,直視綠音:「光是從你對那箱珠寶不屑一顧,我就知道我誤會你了。你願意原諒我的錯嗎?」
雖然他的臉仍然缺乏表情,但他的眼神補足了表情上的缺憾。
綠音接觸到他那雙帶電的眼,被「電」得不敢看他,忙低下頭:「不怪你,你是事出有因,要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謝謝你的諒解。」冷寞擠出一抹不太成功的笑。
綠音知他是不慣於用臉表達情感,反而對那笨拙的笑容感到窩心。
「對了!那想害你的人呢?抓到沒有?」綠音鈍中有細地問。
冷寞藉開罐頭背對她,眼神閃了一下:「還沒處理好,由於牽扯太廣,所以目前無法完全瞭解這陰謀的始末。又怕不安全,所以暫時寄居你家。」
「哦!原來如此……那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有人要害你?」綠音聰敏的再問。
冷寞的神色沉了下來,她見他沉默不語,發現自己問得太過深入。「對不起,我不該……」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個富家子弟,捲入一場追名逐利的醜陋爭奪中罷了。」冷寞掩飾自己閃爍的眼神。
難怪他出手那麼大方,也難怪他不願多談他的來歷,生長在那種環境之中,他一定受了不少罪……
恍然大悟的綠音在一切疑問都得到解釋之後,反而同情起冷寞。她雖非生於富貴人家,但好友芝蘋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豪門世家的苦比一般市井小民的煩惱可要多上好幾倍。
「那……你這次打算留多久?」放下所有戒心,綠音輕聲問著。
「不清楚,要看什麼時候揪出幕後主使人?」冷寞的回答仍是不肯定。
希望越久越好。
綠音想著,但隨即又受到了良心的譴責,不禁羞紅了雙頰:我怎麼可以這麼想?
「希望你能早日抓出幕後設計陷害你的人。」
她言不由衷地撤著謊,一邊紅著臉:完了完了,最近怎麼一直在說謊?待會兒要去懺悔。
「謝謝。」他簡短表示他的心意,然後看著她:「你不過來幫我餵他們嗎?」
他這一講才點醒綠音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茸茸是我的狗……」發覺說錯了話,她漲紅了臉更正:「不是,我是看你喂得那麼開心,所以就忽略了要幫你……不對,我的意思是……」
她越急就越語無倫次,羞搬的臉蛋充斥著純真。冷寞見了竟泛起一抹真誠的連自己都不曉得的微笑,開始覺得綠音其實很可愛,很惹人憐。
「我知道。喂麻雀它們吃東西吧!」他為她的窘狀解圍,遞給她一包鳥飼料。
綠音樂意順從他的意思,一面餵食麻雀,一面企圖挽回自己已失的面子,已出的糗。
「我是說我正在想某件事,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我不是故意要忘記餵他們吃東西的……茸茸不可以!快下來,冷先生的臉上沒有你的早餐,不可以亂舔……對不起,真是麻煩你了……小雀!不可以咬冷先生的頭髮,你的窩不是蓋好了?不許你打冷先生頭髮的主意,你再不從冷先生頭上下來,我就拔光你的鳥毛讓你無毛見人!冷先生,對不起……哎呀!我講到哪了?對了,我是說……」
綠音的聲音悅耳而清脆,響遍房內每一個沾染了快樂的角落。
※ ※ ※
在彼此坦誠的相處中,綠音對冷寞的情感起了驚人的變化。
「冷大哥,你在做什麼?」綠音探頭看向浴室裡,猛然爆出一連串甜膩的笑聲。
「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冷寞沒好氣地說,不小心又吃了滿嘴的泡沫,不禁呸聲連連,再次詛咒那些越生越多的泡沫。
被包在泡沫中的茸茸見到女主人來,迫不及待地汪汪叫了兩聲,急著擺脫身上「擾狗」的泡泡,就這麼一甩……
冷寞原本只剩一個依稀可辨的頭已完全沒入白色的泡泡中,他的哀叫尚未傅出,綠音那令人百聽不厭的笑聲又迴盪在泡沫圍繞的浴室裡。
「喔!不行,茸茸不可以動,冷大哥在幫你洗澡耶!」綠音含著濃濃的笑意阻止著直想撲上前的茸茸。
大狗乖乖地坐下,還不停地搖著尾巴,甩出了更多的泡沫水珠,冷寞就蹲在茸茸身旁,因此首當其衝,毫無異議地將大狗甩出的泡泡照單全收,使滿覆其身的泡沫「更添姿色」。
冷寞面無表情地抹去臉上的泡沫。
「綠音!教我怎麼跟茸茸溝通。」他硬板板地說。
站在門口笑得都快撐不住的綠音好奇反問:「為什麼?你要跟茸茸說什麼?」
「我要對它說:我要掐死你!」
這一句故作惡形惡狀的話,使得綠音原本就很歪的身子笑得更歪。她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朝瞪大眼、不知所措的茸茸說了句話,茸茸立刻歡欣地汪汪號叫。
冷寞感到事情不對勁,警戒地退了一步。
「你到它說些什麼?」
綠音咳了咳稍止笑意:「我什麼都沒說。我想你不知道茸茸和一般狗不一樣,它很喜歡洗澡,更喜歡玩泡泡,尤其是在有人自願陪它玩的情況下,它可是會表現得更『熱情』哦!」
哇!一聲驚喊截斷綠音的解說。
「茸茸!綠音!」
身上壓著大狗的冷寞在泡沫堆裡喊著:「你到底跟茸茸說了什麼?」冷寞試圖移開胸口的大狗和它舔膩的舌頭。
綠音吐吐舌頭頑皮地說:「我只不過說你也和它一樣,願意陪它玩個過癮而已。」
她一說完拔腿就跑,果不其然,背後追來了冷寞的吼聲:「綠音!」
綠音對自己輕語:「我忘了告訴冷大哥,我的耳朵今天公休。」
「茸茸快下來!不要舔我……不可以再玩泡沫,快起來,你真重,下次記得提醒我不要餵你那麼多罐狗食……老天!真是一團亂……」
遠遠傳來綠音假意的祝福:「冷大哥慢慢玩,我先去購物,待會兒就回來……哦!對了,通常茸茸所謂『玩個夠』是十二分鐘,『玩個過癮』呢!則是二十分鐘,你有非常充足的時間可以和茸茸溝通,相信它一定會很樂意和你『溝通』的。拜拜!」
當綠音丟下這番話之後,關門聲響起的同時混雜了冷寞一籌莫展的呻吟。
「綠音……」
※ ※ ※
谷綠音織巧的身形蹦跳在小巷間,唇邊可人的笑容未曾變過。
看來這次冷大哥最少得花上八分鐘和茸茸這個災難溝通了……不!還得加上三分鐘的深呼吸才能克制他的怒氣,阻止自己的手伸出去拍茸茸的脖子。嘻……經過這次「溝通」,相信他們的感情會更加融洽和諧。
她邊想邊笑,快樂已不足以形容近日來的生活。
「嗨!小麻雀,你們好嗎?」她開心地向電線桿上的麻雀打招呼,麻雀們看似緊張地對她叫著。
「什麼?你們說什麼?有人?在我後面?」綠音納悶地回頭,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剛映在眼底,緊接而來的劇痛就將她帶入宇宙無盡的黑暗中。
※ ※ ※
正當閉目養神的丁慈寧想摒除雜念專心休息的時候,一陣強烈的不安貫穿她腦際,她睜眼直視前方,知道必然有事發生,精確的第六感從未騙過她。
她站起身:一定有人出事了。
她這麼告訴自己,毫不猶豫地舉起電話,撥著電話號碼。
※ ※ ※
冷寞凝視無垠蒼穹,那吞噬大地的藍和冥界始終無二的黑一模一樣,不過那蒼幽的深藍多了種黑所無法詮釋的生機和遼遠。
凝戒!
他的腦海浮現此兩字的時候,開啟了一連串他思慮過千百次的程序:凝戒已經認綠音為主,無法自綠音那取回凝成了。要想重新掌握凝戒,唯今之計,就只有從綠音身上下手,只有完全控制谷綠音,隨心所欲地操縱她,才能藉由她發揮凝戒強大的力量。控制凡人最好的辦法便是用感情束縛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受人指使。嘿嘿!人類真是愚蠢,竟然聽任感情的枷鎖綁自己一輩子。
什麼親情、友情、愛情,自出生就和情沾上關係,難怪人類那麼脆弱,也難怪人界和五界的距離越來越遠。五界中只有法則,不像人界處處充斥醜惡的慾望和煩惱。貪婪、邪惡、時時算計他人,哼!真是愚不可及。
冷寞不屑地想著近日來對人界的觀察。
他的眼神回到屋內,同時憶起了和他一同生活在這屋內的人兒;谷綠音是人類中的異類,也虧得她生存在這骯髒的人界,居然還保有這麼一顆純潔的心。
不過她也真好騙,短短無憑無據的三言兩語她竟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