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冷大哥,你在做什麼?」
綠音在嗅到一絲焦味時朝廚房喊著。由於他龐大的背影遮去了她的視線,因而她無法看清他在做什麼。
「冷……」她略提高聲音,卻引來一陣火燒似的灼痛,疼得她眼眶蓄淚。
「看吧!叫你別出聲的,喉嚨痛了吧?誰教你硬要逞強,為了救別人,不惜動用你所剩不多的力量,傻瓜!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冷寞端了盤熱騰騰的食物到床頭的矮櫃上,倒了杯茶遞給她:「來!喝口茶順順氣,喉嚨比較不會痛。」
綠音正被肺部的那把火灼得難受,因此迫不及待地接過杯子,喝了大大的一口。
冷寞看得又笑又搖頭,表現在臉上的是憐惜和寵溺。
自窺知她性格隱藏的世界之後,他開始觀察綠音,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他發現越是和她相處,就越能理解她純真個性的可愛和率性;越是仔細,越是驚奇緣音所擁有的種種不可思議。
她有時像剛出世的嬰孩般,清澈的大眼滿載信任;有時卻又像歷經風霜的滄桑女子,盈盛落寞的眼教他又奇又疼。
驚奇箱!綠音就像是個有數不清的矛盾和面具的驚奇箱。每次一深入研究,就會發現令他再次意外的事物,一切的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似乎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越明白綠音,就越不可自拔,每每被她那渾身不自覺的特質吸引住,他的眼光總會跟隨著她捨不得稍離片刻。
「真不知道造物者創造你這個迷惑人的小妖精做什麼,自己都照顧不好,卻偏偏急著幫助別人。每次做事都顧前不顧後,只要幫得了別人,就算要你掏心挖肺你也會毫不猶豫,完全沒想過自己,每每幫了別人,卻留下一大堆爛攤子自己收拾,怪的是你竟然什麼都不要、不求,人界怎麼還有你這種人?」
綠音不以為然地皺皺鼻子:「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成了個一無是處的笨蛋了。」
冷寞用力地揉揉下她的發:「不是笨,是純!」
「不是笨,是蠢!」她學著他的口氣,順順自己被揉亂的頭髮:「雖然這個評語很傷人,但是也挺中肯的。」
冷寞現在知道電視上的人物為什麼會翻白眼了:「我真拿你這個頑固的小腦袋沒辦法。」
綠音正經地盯著他:「相信我,有時候我也會被自己氣得想拿豆腐磕頭;想敲破我腦袋的衝動,絕對不只你一個人有?」
「我那個羞澀的小兔子到哪去了?」冷寞歎了口氣。
「被你給嚇跑了!」綠音反應迅遠地回答,和冷寞在一塊,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展露她深藏且不為人知的每一面。在冷寞面前,她只是個平凡人,一個沒有任何不同的平凡人!她可以盡情地在他面前做每一件她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冷寞永遠是她的好聽眾,好大哥。
「我記得家裡還有錢嘛!」綠音小心翼異地盯著床頭的那盤炒飯。
「那又怎樣?」
「那代表我們可以去外面買晚餐回來吃。」
「那表示我們不能亂花錢!你現在病著,工作勢必要請幾天假,我又不好常進出你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只有『自力救濟』了。」冷寞聳肩:「吃不吃隨你。」
「那可不可以先請教你幾個問題?」綠音睜大眼盯著他:「距離你上次下廚的時間有多久了?」
「不久,三分鐘前。」冷寞理直氣壯。
「什麼?你是說你剛剛第一次下廚?」她的驚慌非同小可。
冷寞眨眨眼:「有什麼不對嗎?」
「那……剛才的焦味不會是……」她困難地嚥了口唾液:「不會是這盤看似美味的炒飯發出的吧?」
冷寞臉上有抹惡作劇的笑容:「我有沒有告訴你,你可以去當神算替人算命了?」
「喔!不……」綠音呻吟著,心頭卻甜滋滋的。
畢竟能有此榮幸,吃到一輩子未曾進過廚房的人所煮的菜的人並不多,而向來高傲的冷寞竟肯為她下廚,這份心意怎能教她不感動?
「有得吃已經算是承天之幸了,別再抱怨了,吃吧!」冷寞將炒飯端到她面前。
綠音看看他,又望望食物,鐵起心腸、壯起膽子、硬著頭皮吃了一口飯……
冷寞好奇的眸子和往昔的冷淡大異其趣。
「怎樣?說話呀!」捺不住好奇心和滿腔疑惑的引誘,冷寞發聲詢問。
綠音的臉……癟了下來:「還真不是普通的……」
她說到這望向冷寞,冷寞一臉瞭然,不帶希望地回視她。
「好吃!」綠音終於把拖得老長的尾音結束掉,以驚人之語作為結局。她朝他露出天使般的笑容:「雖然鹹了點,但對你這個初學者兼第一次實習的人來說,還算勉勉強強可以過關啦!」她裝模作樣地揮揮手,一臉瀟灑豪壯。「勉勉強強?可以過關?」冷寞一臉高深莫測:「我記得說不是普通的好吃的人是你嘛!怎麼接下來馬上就跌到勉勉強強了?」他斜睨著她,方正的臉上掛著一朵綠音再熟悉不過的笑。
她警戒地搖頭兼搖手,擺出低姿態,企固動之以理地解釋:「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啊!這樣才能精益求精,讓你的烹飪技術更加高明啊!你說對不對?」
她試圖以笑容矇混過關,而冷寞只是笑著。
綠音退後著:「冷大哥,你的手藝令小妹為之驚歎,為之崇拜不已,為之……」
「太遲了!看一指禪。」
冷寞一聲大喝撲向綠音,綠音驚叫出聲又躲又閃,卻逃不出冷寞的攻擊而「笑意大發」,正當躲無可躲縮到床沿,面臨著失足墜床的危險時,只見冷寞輕喊。
「小心!」
人就被他攬進他溫暖的胸口了。
綠音笑得喘不過氣來,一被他抱在懷裡不禁下意識地抬眼看他,這一看,傻了。
綠音唇邊的笑容隱去,沉浸在那雙放電的眼裡所訴說的言語。
而冷寞炯炯有神的雙目,也迷惑地凝視綠音那張靈然秀美的容顏,和瞳中那抹總能激起他冰凍心湖的漣漪的神采,雙方均迷陷在對方的靈魂之窗中不能自己。
冷寞看著綠音頰染的嫣紅,如月的彎眉,濃長的睫毛,輕喘的朱唇,玉雕似的鼻樑和最吸引他的那閃爍似星的雙瞳。他輕緩地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你好美……」
就在這魔幻似的時刻,一陣尖而急的門鈴聲響起,打醒了迷醉在浪漫中的兩人。
「糟了!一定是慈寧他們,他們說過晚上要來的……」綠音慌張地看著冷寞。
「別急,你去開門,我自會躲起來。」冷寞安撫她。
綠音歉然地望著冷寞:「對不起……」
「傻綠音,有什麼好道歉的?快去開門吧!你的朋友等得快不耐煩了!」他催促著,她柔順地點頭,走下床。
「冷……」她回頭一望,已不見冷寞蹤影,心知他已隱身某處,只好忍著一身傷痛去開門。
當門大啟時,綠音見到的是準備破門而入的奕霆。
「奕霆?怎麼只有你?慈寧和芝蘋呢?」看清來人的綠音馬上問著。
「芝蘋的爸爸回來,慈寧怕芝蘋惹事所以陪著她,吩咐我來看你的情況。你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害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他關上門,看出她臉上的嬌霞,好奇地問。
「咦!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燒還沒退啊?」他關心地摸摸她的額。
「我沒事啦!燒在下午的時候就退了。坐!」綠音心虛地低頭回答。
「我給你帶了水果……吃飯吶?」他瞥見床頭的炒飯。
「嗯……」綠音一語略過:「我倒茶……」
「綠音!咱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生疏啊?」敏銳的奕霆察覺了綠音的不自在與不知所措:「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我早該知道瞞不過他的……
「綠音!」奕霆一臉關切地拉著她:「先坐下來,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喉嚨在痛?怎麼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又在冒冷汗了?我看看……」
綠音搖頭,不善說謊的她,不知該如何獨自面對奕霆的友誼,而不洩漏屋內還有個冷寞的事。
「我沒事……」她虛弱地說,只覺胸口的那把火又開始熊熊燃燒,煎熬著她的良知。
「沒事才怪!你看起來好像快昏倒了。小姐,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會替你作主的,不要悶在心裡,你這模樣好嚇人,慈寧叫我來是來看你有沒有好點,要是她們知道放我一個來,居然讓你嚇得臉色發白,她們不砍死我才怪。」
奕霆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擦汗,一面還說著:「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麼討人厭!」
「不是的!我不是討厭你。」綠音立刻反應,降低了聲量:「我只是……」
「只是很多事不曉得要怎麼說。」他替她說完:「更不知道要怎麼和一個大男人開口。你羞怯的個性我最瞭解,要不是平時有慈寧和芝蘋在,我看你是不會和我說上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