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髮垂肩,秋水翦翦有神,猶然是道骨仙風的和柔風姿,她提著食盒凝佇在兩人眼底。
「你們認識?」
豈止認識?
昭鋒的眼神一碰上她就再也調不開,禁不住催促,「來,坐在我身邊。」
「俠安說你們出了車禍,要我來照顧,我作了壽司和味噌,你們餓不餓?」她忙著翻盒布餐時訝然詫喊,「哎呀!我真笨,你們就在鄰床,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昭鋒莞爾,撐著剛手術好的身軀坐起,硬是不理傷口的痛楚,「別忙了,我們在觀察中暫時還不能吃東西。」
「噢!」她失望地收起忙了一陣的食物,順從地任他圈住她柳腰,被他強悍的氣勢罩住。
昭鋒毫不避嫌,也不在意弟弟的日光,親暱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聽到我出事有沒有擔心?」她晃晃腦袋,長髮直順搖蕩,「俠安說你們沒事。既然沒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低聲輕笑,談笑自若的模樣根本瞧不出他剛動過手術。
「這麼相信你那惡女妹妹?」
「俠安不會騙我,我和她是一體的。」她認真地盯著他,彷彿昭示著什麼。
「這麼說來我可以把她當成你,對她這樣,這樣,和這樣囉?」
他分別吻住她耳鬢,頸脈和紅唇,經過他們幾乎為之窒息的纏綿方吐出最後的「這樣」。
安霞昏眩的神智久久醒轉過來,紅灩灩的唇有如被愛滋潤過的花蕊般格外引人著迷,而酡紅如醉的頰更傾散出無限風情,徹底地詮釋了「女人似水」的形容。
嬌生清脆的嗓因他大膽的挑逗而嘶啞了些許,但卻意外地多了分催眠的磁音:
「我不介意你去試,只要你有辦法全身而退。」
「怕的話我就不會提了。」他的眼瞳溢滿著等待好戲上場的躍然,好似已看到精釆絕倫的場面。
「你就是喜歡招蜂引蝶。」
「我叫昭鋒,理所當然要喜歡引蝶囉!」他癡迷地端望她,又是句自我調侃。
「你準備好我的枕被了嗎?」
「你是怎麼說服俠安的?」她霞潮未退的嬌顏滿是純然的不解,「她告訴我你有資格住進非人居,我還以為她抵死也不會讓你住進來。」
「親親,」他心情大好,輕拍了她嫩頰兩下,「這資格是我憑本事贏來的,我說過我只做最實際的事。」
「包括勾引她?」
昭鋒自信地眨眨眼,「沒有人能抵禦我的魅力。」安霞笑啐,「被女人寵壞的男人。難怪人家要我小心日本男人,他們通常會取小名來昭告天下那個女人為他們所有。」
「聰明的姑娘,要擒住女孩的心就得讓她們的腦子裡裝不下別的男人,有什麼辦法比使她們自認是某位男士的女人更好用?這招哇!用到精煉處不僅可以使女人死心塌地,更能讓她們連碰都不讓別的男人碰一下。」
她熠熠閃耀的眸子如鑽如星,高昂著熾然興味,「那,你打算連俠安也一併俘虜了?」
「你吃醋?」
「不,怕你沒這本事。」安霞動作如燕地搶過他指間殘煙按熄,然後端起食盒大快朵頤,「你還不知道非人居裡住了哪些人,他們不可能讓你動俠安的。」
「他們不一樣護著你?」
而你不也認定了我?
「差多差多!勾引惡女這主意我可不確定對你有什麼好處。」她夾了塊壽司給他,他一口便吞下。
「不是不能吃?」她以無辜得可惡的神情明知故問。
昭鋒就愛她得意時亮晶晶的眸,捏捏她的下巴,他也以諂媚得一聽便知是故意的語氣奉承:「你都夾來了,不吃豈不辜負你?」
「拜託,你們眼中到底還有沒有別人吶?」揚風受不了了,「打你一進門就在那你儂我儂的,注意一下這裡是公共場所好不好?」
安霞站起,猜測著他何以抗議——嗯!大概是眼紅!
「你也想吃嗎?也對,就光我們吃也難怪你會不高興,可是這得非問過靜湖,要是萬一吃出毛病也好交代……」
「姓何的,別太得寸進尺!」揚風陰著臉警告,她的反應不是恐懼也非顫抖,而是一串輕快得今沉寂氣氛逃逸四散的笑。「餓了就餓了,這是人正常的生理反應,有什麼好惱羞成怒?想吃東西還不簡單,你老婆就在外面和老闆聊天,我和她一塊去問醫生可不可以讓你吃不就成了。」
她的天真爛漫真教揚風噴血昏倒,當她揚著翩翩身影走開,還他兄弟獨處時,揚風吐了長長的一口氣。
「老兄,你當真有辦法勾引何姓惡女?」
「你忘了?我最擅長的就是『乾坤大挪移』,把不可能化為可能。」
「只是你一向都是憑實力,這回我看得靠點運氣。」揚風含意頗深地提醒,「她之所以能今非人居那票怪物心服口服不止因為她是房東,更因為她與眾不同的多變和捉摸不定。」
「當她想成為誰,她就是誰。」他洩漏了極限,企望哥哥能明白他的暗示。
不料,昭鋒卻笑咧了嘴如許道:「我就是喜歡她們的與眾不同。」
易揚風再度噴血昏倒。
※ ※ ※
肩上夾著話筒,手裡振筆疾書,成堆的公文和聯絡不完的人,交代不停的事。
一個企業老闆這麼忙還情有可原,但他……他只不過是干地下情報的,把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丟在旁坐冷板凳,自己忙得陶醉其中,這未免太他媽的說不過去吧?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
楚篆第十次重複這句話,決定不再忍受惡意的漠視,她衝到辦公桌前扠起腰,吸了老大一口氣,然後——
開始尖叫。
哇塞!她的音域可不是蓋的,打小她就受過各種訓練,聲樂當然包括在內,低八度到高八度的吊音對她而言簡直是小兒科,她一口真氣源源不絕,尖叫到後來還順便吊吊嗓子抖抖音,荒腔走板地嚎叫起「月光曲」,自己還兼改編,準備一舉震垮這棟建築物時——
「不愧是姓楚的。」
「你說什麼?」她立刻吼回來,連氣都沒有換直接自尖叫狀態嚷話,喘也沒喘一下,「你說這句話什麼意思?」
冷爵非冷笑,別人看她是嬌懶千金,偶爾葬葬花吐吐血,只有本質與她相近的人才能洞悉她的心思,看穿身為楚家人是她無力改變的致命傷。
「意思是你們楚家人的『聲音』收放自如,值得佩服。」
他在暗諷楚家擅耍手段開場,楚篆聞言怒火攻心,險些揮臂砸掉桌上所有東西,但旋即一想又住手。
「想激我?沒那麼簡單,說,你把我哥藏到哪去了?」
冷爵非收拾起文件,漫不經心之態與方才專肅工作的樣子大相逕庭。
「楚大小姐,你哥是什麼人?」
「易昭鋒啊!」楚篆嘖了聲,「敢情你是被我的天籟之音震傻了是不?我哥易昭鋒號馭魔師你會不知道?」
「這就是了,你哥是成年人,而且是有名有號的成年人,他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又沒對我報告,你找我要人豈不笑話?」他簡單數句說得她啞口無言。
「我……你和我哥是莫逆之交,他上哪去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硬是搶了句。
「喔?我和他是莫逆之交?」冷爵非像是聽到什麼世紀笑話,「你有聽他說過我是他的朋友?」
「呃——」
沒有,他提到他都是叫他惡魔!楚篆心有未甘,依然堅持她偉大的理念,「你是干情報的,更不可能會失去我哥這名大人物的行蹤。」
「哈哈哈……」
冷爵非很想尊重女性,但她既沒邏輯又無根據的指控實在令他控制不了笑神經:
「大小姐,你的理論委實直覺得難以置信。我是辦報的沒錯,但不代表每一則新聞我都要知道,況且,憑馭魔師的能耐,他要想在台灣銷聲匿跡,誰能找出他的蹤影?」言下即她的推論能力低得近乎弱智。
楚篆明白一項偉大的定理必須受盡嘲弄委屈才能顯現出真理之光,但……他也太過分了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她也是他——嗯!「敵人」的妹妹,他就不能拿出基本的禮貌嗎?
噢!惡魔就是惡魔,一點文化也沒有!
「我不管啦!你究竟要不要說我哥在哪?你再不講,我就要你後悔!」
「不巧得很,冷某乃外裔人士,對中文『後悔』兩個字不是很瞭解。」
「好,那我就來教教你什麼叫後悔。」楚篆心一橫,猛力扯下衣襟,露出精緻內襯和秀色春光,打算故技重施地深吸一口氣——
內線響起,秘書嬌滴滴的聲音傳來:「爵爺,易先生出了車禍住院,他交代請你轉告他妹妹到醫院一趟。」
「非禮」兩字化成空氣逸去,不見驚天動地,也沒有碎石裂海,內線斷後一片靜悄悄。
冷爵非似笑非笑地以四海昇平、國泰民安的輕鬆發話,「要不要我叫車護送?」
「不必!」她恨恨丟下一句,扭頭便去。
只是,臨到門前卻驟然停下,良久才開口:「叫車之前,可不可以借我一件外套?」據說,她離開後,他狂妄的笑直達大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