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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李尉菁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闖空門了?」冠禹反問。

  聖文小小反省了一下。

  也對,只要她不說、冠禹不說,沒人知道他們兩個來過這間空屋。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沒有鑰匙,怎麼進去?」

  「唉,你問這個問題,就顯得你的層次真的太淺了。」冠禹搖頭晃腦兼歎息,隨後又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根小鐵絲。「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

  冠禹邊說還邊示範,小小的鐵絲穿進鑰匙孔內,轉了幾下,「唰」的一聲,門應聲而開,看得聖文是目瞪口呆。

  「你……你怎麼會這個?!」

  「拜託,你男朋友是何許人也,這種玩意算是小把戲。想當初,我跟邵剛、倪亮三個人小時候,常常跟著倪亮的父親……倪亮的父親是誰你知道吧?」冠禹開了門,扛著器材進屋。

  聖文拿著一大綑的線路在後頭跟著,還回答了冠禹的問題--

  「倪亮的父親就是前任大法官,現在是法務部部長。」

  「對啦,對啦。你還不錯喔,不像別的女孩子都不看政治新聞,問到政治人物只知道一個馬英九。」冠禹將投影箱架上,又接上管線。

  「他跟你會用鐵絲開門,又有什麼關係?」聖文昂著臉看高高在上的冠禹,突然,她發現站在高處且背對陽光的冠禹,有種讓她崇拜的感覺。

  聖文就那麼昂臉看著,細細思索一向心高氣傲的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佩服冠禹呢?她眨巴著眼直直的盯著他。

  冠禹邊架竊聽系統,邊解釋他跟開鎖之間的淵源。

  「我會開鎖跟馬英九是沒什麼關係,但跟法務部卻有極深的牽扯。在我跟邵剛、倪亮還小的時候,倪亮的父親還只是個檢察官,你知道當檢察官要起訴一個人犯之前,都得先搜集罪證不是嗎?小時候,我們三個很無聊時,常常跑去看倪亮的父親審問犯人,而台灣行竊案件又特別的多,我們看慣了現場實況演出,久而久之,就無師自通了。」

  說完,冠禹還自得意滿的露了個囂張的笑容給聖文瞧。

  剎那間,聖文懂了她之所以會崇拜冠禹的原因了。

  她崇拜他、佩服他,是因為冠禹的生命活得好精采。他不僅在科學方面學有專精,還像別的普通男孩-樣會玩。他懂麻將、懂撲克啤,會蹺課、會說謊,嚴格來說,冠禹不是個好學生,因為他的生命裡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玩意。

  但,她卻好羨慕冠禹這樣過生活,沒有壓力、沒有勉強,只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讓自己的生命盡量過得多采多姿。

  「幹嘛一直看著我傻笑?」冠禹從高處跳下來,拿著從布行買回來的素絹跑來跑去,「過來幫我把它掛上去。」

  聖文幫忙扛著布的-端,跟冠禹兩個同心協力的把白布掛上去,而投影箱的投影就直接照在白布上。

  螢幕上有兩個人,一老一少-:年輕的是二十八歲的杜聖文,而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則是?!

  「她是誰啊?」冠禹邊吃著從超市買回來的冰淇淋邊問。

  「我外婆。」

  「你跟你外婆住啊!」冠禹趁空舀了一大匙的冰,餵進聖文的嘴裡,還問:「好不好吃?」

  聖文點了頭回答:「好吃。」

  「好吃,那你坐過來我這裡。」冠禹拍拍自己的大腿,哄騙聖文:「你坐過來,我餵你。」

  聖文非常聽話的依過去讓冠禹抱,讓他邊餵她吃冰淇淋邊寵她。

  就在他們窩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時候,門鈴聲乍響,他們很有默契的看向螢幕,螢幕上的杜聖文站起來開門,進門的是--駱冠禹!

  「他來了!」

  第十章

  他來了!

  乍見到冠禹的那一瞬間,聖文有那麼一刻忘了心跳與呼吸。

  他……怎麼會來呢?聖文瞠大的眼裡,有著難以置信的眸釆。

  自從她父母親因意外死亡之後,她就陷入自責裡,在內疚中走不出來。那時候,她好依賴冠禹,時時刻刻得跟在冠禹身邊,必須看得到冠禹的人,她才會覺得安心。

  然而,冠禹那時候好忙,忙得沒時間去留意她的心思,不明白在失去雙親之後,她情緒裡的患得患失……

  當然事後,她才知道當初冠禹之所以那麼忙,是因為他懂她的內疚,所以投注所有的心思在發明時空回溯機。

  冠禹是想回到過去,於公是為了阻止電腦病毒的開啟,於私是想讓她父母避開那場空難事件,最後,電腦病毒遏止了,她父母卻依舊死於空難--

  這是天意,她懂,所以她自始至終都沒怪過冠禹,因為她也明白,冠禹為她所做的,已經夠多了。

  其實這麼久了,她的心裡依舊念著冠禹,只是有些事走不回原點,她明白不管她再怎麼捨不得冠禹,他們兩個始終沒有緣分。

  因為有這層認知,所以跟冠禹分手的這段日子,她不斷的調適自己的意念,努力去接受別人的追求。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夠堅強,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她跟冠禹之間的遺憾--

  但,今日兩相照面、四目相對便足以證明,冠禹對她的影響力依舊存在,見到冠禹的人,她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亂了分寸。

  深吸了口氣,聖文勉強穩住自己的心跳。

  她從鞋櫃裡拿出拖鞋讓他換上,請他進來坐,倒了杯水、遞了冰毛巾。她一如以往的對待他,抬頭看著高大英挺的他,臉上擠出一抹笑,問道:「怎麼有空過來?」

  「想到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所以過來看看。」他接過水,轉頭去問候外婆。「婆婆,我是冠禹。」

  「冠禹!」外婆昂著老臉,笑意盈盈的審視坐在自己身側的年輕人。

  她一邊拉著冠禹的手拍著,一邊開口:「怎麼這麼久沒來看聖文了?昨天聖文還煮了你愛吃的菜等你回來。」

  「婆婆!」聖文企圖打斷外婆的胡言亂語。

  然而她老人家卻不理會聖文的抗議,逕自拉著冠禹的手,對他說:「聖文年紀小,不懂事,你是她的先生,要多讓她一點。你知道的,我們聖文從小就孤僻,不大會說話,有什麼事就全往肚子裡去,也不會跟人明說,你要多體諒她。」

  「我會的。」冠禹點頭承諾。

  但,他的承諾對聖文而言,無異是一種尷尬。

  他們都已經離婚了,冠禹怎麼來善待她、體諒她?

  「奶奶,我跟冠禹已經離婚,不是夫妻了。」聖文蹲在外婆身邊,試著跟外婆解釋她跟冠禹的關係。

  誰知道她老人家一聽到「離婚」兩個字,臉色即沉了下來,訓斥聖文。「夫妻鬧鬧意見是誰都會有的事,有事就想辦法解決,不要動不動就把『離婚』兩個字,掛在嘴邊。」

  「可是我和冠禹之間……」

  「聖文。」冠禹開口打斷聖文的辯駁,他搖頭:「別說了。」他真的不在乎外婆將他跟聖文,依舊看成一對。

  他轉向老奶奶說道:「婆婆,我跟聖文到院子裡去摘你最喜歡的玉蘭花。」

  「好好。」老奶奶點頭贊同,「兩個人一起去,面對面的把事情說清楚,別讓疙瘩一直存在你們中間,我一個人待在這沒問題,你們放心的好好談。」

  老人家揮手趕他們出去,想留個安靜的天地,讓這對離異的夫妻獨處。

  *****

  走在修剪得宜的草坪上,聖文顯得心事重重。

  跟在後頭的冠禹突然開口,「婆婆這樣的情況,有多久了?」

  「自從爸媽走了之後就這樣,所以,算算日子也有兩年了。」聖文聲若蚊蚋地吐出答案。

  而冠禹也在自己的心裡推敲時間。

  兩年!那就是在他們離婚之前。可是他這個當人家孫女婿的,卻一點也不知道外婆的病--駱冠禹的心一沉,他問聖文:「你這是在處罰我嗎?」

  聖文不懂。她轉回身子,瞅著冠禹,不解的問:「為什麼是處罰?」

  「因為你氣我在你父母過世後,忽略了你的悲傷,所以當外婆生病時,你連提都不提,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你是想跟我撇清關係,想讓我難過,讓我不好受,讓我明白你杜聖文不想跟我駱冠禹,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不是這樣的。」聖文搖頭否決他的猜測。「真的不是這樣。當初之所以沒告訴你,是因為外婆那時候的病症很輕,而她又非常堅持一個人住,不想打擾我們的生活。那時候,我以為外婆之所以記憶力衰退,是因為爸媽的死讓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只要日子一久,等喪女之痛漸漸淡忘,外婆的病便會慢慢的好起來。再加上那陣子你忙,所以我便把事情壓下來,不想讓你煩心。」

  「然後呢?」

  「然後……我們之間漸漸疏遠,而外婆的記憶也愈來愈糟,所以--」

  「所以你跟我離婚,搬過來跟外婆住,一個人負起照顧外婆的責任!」冠禹說出聖文所想的。「你扛下所有的責任,把我謝絕在外,你這樣做不是處罰我是什麼?」冠禹瞅著聖文,那眸光中揉合了憐惜與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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