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文昂臉,逸出了兩句嗚咽,哽聲問道:「你真的能看得這麼開嗎?他們兩個很明顯的不在一起,是情各有所鍾?還是他們兩個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交集?還是有了交集卻又分開?甚至將時光推到十年前,我們那個年代,或許我們根本就不該談戀愛,或許你十八歲該遇到的那個女孩不是我,或許--」
她叨念未完,冠禹就用唇吻住了她的「或許」,不讓她繼續擔心。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只知道我愛你,所以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多的或許。我跟你之間,答案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愛你。我說過了,我是個不輕易許下諾言的人,所以我一旦承諾了,便是一輩子的事。你別哭了好不好?」
他伸手抹去她的淚水、她的控訴。「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就心慌意亂,什麼主意全沒了。」
她邊搖頭邊抹淚。「我不是愛哭,我只是擔心。」擔心他們倆沒有未來可言。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傻瓜。」他輕輕罵她。「你剛才也看見那個男人的長相了,你說,他有我帥、有我瀟灑、有我高、有我俊、有我聰明、有我伶俐嗎?」他自問又自答--
「沒有是不是?既然沒有,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要知道,今天你若拿我去跟剛剛那個男的相比,任何一個沒見識、沒眼光、沒大腦的人,也會選我當丈夫,不會選他。而你杜聖文的眼睛既沒脫窗,腦袋也頂靈光的,怎會認為你會捨棄我,而去屈就剛剛那個男的?!」他誇大言辭想逗聖文笑。
聖文真的讓他給逗得笑開了容顏。
「又哭又笑,小狗灑尿。」看聖文笑了,冠禹又取笑她。「你們女生的眼淚就像水龍頭,說開就開,說關就關。」
「你很懂女生是嗎?」聖文將頭枕在冠禹的心窩處,小小的吃醋一下下。
「天地良心。」冠禹大聲抗議:「女生的心思是千回百轉,光你一個眼神遊移不定,我就得猜老半天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你想,我還膽敢去招惹別的女孩子嗎?」
「或許別的女孩子沒我這麼難懂。」聖文扁著嘴,想著自己老愛鬧彆扭來讓冠禹哄,他一定哄得很心煩。
「或許別的女孩子可以遷就你,不需要你猜,也不需要你去為她們傷腦筋,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十年後,我們才會分開。」她的腦袋自動推演劇情,轉眼間,聖文的眼睛又紅了。
「你怎麼又來了!」才剛哄她笑,現在她又惹自己哭了。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了?!」對冠禹,她是既敏感又小心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理取鬧?」她推開他的胸膛。
或許他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聖文心裡這麼想,卻不敢開口說出來,怕說了,就會成為事實。
他們就這麼僵持著,一個低頭不敢去看對方的臉,一個是莫可奈何的直歎氣。
「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呢?」他好話說盡,卻依舊下能讓聖文安心。「你說話呀,既然你都知道你很難懂,那就別讓我猜呀。」
他一個大男生不懂她們女孩子的想法,只知道當好話哄盡時,他再怎麼心急,也只能束手無策。
他的話是直接、是著急,但在聖文的耳中聽來,卻成了不耐煩。
她搖頭,只知道自己又讓冠禹不開心了。怎麼辦?
聖文不知道,唯一的辦法便是逃避,不去面對。聖文想躲開冠禹,於是轉身跑著離開。
冠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聖文會來這一招。她以為躲開了,他們的問題就解決了嗎?
唉,好好的一個生日,怎麼會搞成這樣?歎了口氣,冠禹追了上去。
追到聖文,他抱著她、摟緊她,現在他只能用這種最直接的肢體語言,去傳達他想表達的,因為不管現在他說什麼,聖文鐵定會想歪,所以還是不開口比較妥當。
至於二十一世紀的難題--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再抽絲剝繭去瞭解整個狀況好不好?」他低頭去詢問她的意見。
聖文不開口,只輕輕的點點頭。
唉,女孩子真的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擺平,她們是很難搞定的。冠禹在心裡小小聲的歎了口無奈。
第八章
冠禹找了家小旅館住下來,還好他們有帶身份證,註明了他們是一九八二年出生的,「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不然單憑他們兩張青稚的臉,還真難訂到房間。
料理好住的問題,他讓聖文先去清洗。他想她哭了那麼久,一定想洗把臉,洗掉那些不愉快。
他原以為等聖文洗乾淨,全身清爽舒服之後,她就不會鬧彆扭,不會跟他嘔氣,之後,他們又會是恩恩愛愛的一對。
天曉得這樣的藍圖竟是奢望,因為一等到他進浴室去沖洗時,聖文就一古腦地鑽進被窩裡,拉上被子蓋著頭,背過身子將他們之間給劃了一道界線--楚河漢界,不許他踰越。
她拒絕他的態度是那麼的明顯,不須言明,他就懂得她刻意製造的距離,代表了什麼涵義。
洗好澡的冠禹露了個苦笑,安分守己的佔據床的另一角落,盡量去順從聖文不想被打擾的決定。
但是--當男人為什麼得這麼累?除了小心翼翼、處處討好之外,還得去猜女人在想什麼?冠禹側過頭去看背對著他的聖文,無力感頓生。
不知道當邵剛、倪亮知道他跟聖文同床共枕,卻一夜無事發生時,他們兩個要怎麼取笑他了?算了,不想了,有些事不是煩惱就有結果的。冠禹闔上雙眼,沉沉的睡去。
睡夢中,他感覺到床鋪在顫抖,間斷的,他還聽到啜泣聲。冠禹以為是自己敏感,但那樣的情形有愈來愈擴大的趨勢。倏然,他睜開眼,那種感覺、那個聲音還在,小小的,極細微的,但他還是感受得到。
冠禹側頭去找唯一可能的「現行犯」,果不其然,聖文的兩肩不停的抽動--她在哭!
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他伸手想扳正聖文的身子,讓她看著他說話,但聖文卻死命的拒絕,惹得冠禹又急又惱,最後只好自己爬過床的另一面,雙手環在聖文的腰際,不准她轉過身子迴避他。
「我又做錯了什麼是不是?一定有的對不對?不然你不會無緣無故覺得委屈,不會無緣無故地想哭。」
他邊說,聖文邊搖頭一一否絕,她以嗚咽的嗓音低訴:「你沒做錯什麼,我只是覺得我們雖近在咫尺,距離卻好遠好遠。」她對未來充滿恐慌,沒有安全感,冠禹的態度又讓她覺得冷淡,不知不覺的,她就覺得自己很可憐。
好遠好遠的距離--聖文說的是他們兩個之間的那條無形界線嗎?
「我以為……那條楚河漢界是你設下的距離,我以為……你想冷靜一下,不想被打擾。」
聖文猛搖頭,眼淚紛落,扁著嘴,又啜泣了兩聲。「我沒有想要安靜、沒有不想被你打擾,相反的,我害怕死了,怕你真的討厭我,真覺得我煩,而不再喜歡我了。」
所以她刻意製造距離,是不想再讓他為難!這下子,冠禹是真的懂了。
老天!女孩子的心思真的千回百轉,他還得繞著圈子才能猜出她們的想法,莫名其妙還會讓她們覺得委屈。兩人有了口角,那麼不管這事是誰對誰錯,真愛她,就要哄哄她,這是戀愛最高守則,他真的懂了。
攤開雙臂,他問她:「要我抱抱你嗎?」
聖文點點頭,冠禹將她納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的頭枕靠在他的心窩。這樣就有安全感了嗎?他懷疑。
但,奇蹟卻出現了,因為聖文不再流淚,也不再偷偷的哭泣,一個抱抱真的這麼好用!
他低了頭,用下頷揉揉她的發心,叫她一聲:「聖文。」
「嗯?」她小小聲的回應。
「這樣你就不怕了嗎?」他小心翼翼的撿了個無害的開場白,打破僵局。
聖文點點頭,又抱緊了冠禹一些些。
「嗯。」冠禹清清喉嚨,再以為難的口吻對聖文要求:「那你可不可以睡過去一點點?」
聖文不懂,抬起水濛濛的眼瞅著冠禹看。
冠禹以為她又要哭了,急急的搖頭解釋:「我不是說不抱你,我只是……快要掉到床鋪下面去了,所以才要你移過去一點。或者--你不願意也可以,嗯……其實,我小心一點,就不會掉到床底下了。」反正聖文想要怎麼做都可以,只要她不掉眼淚,那他就千謝萬謝了。
聖文聽了,連忙退開身子,讓出一半的床位給冠禹。
冠禹又奪得半片江山,在睡得舒坦之餘仍不忘他的承諾,給聖文抱抱。
「其實,我本來沒有這麼愛哭的,我只是讓今晚的意外給嚇得志忑不安。」聖文解釋著她今晚的異常。
冠禹很配合聖文的說辭,直點頭說他懂。反正只要能順聖文的心意,不惹她哭,做什麼他都無所謂,更何況是撒個小小的謊。「我以前也不是這麼依賴別人的。」聖文看冠禹這麼明理,說什麼他都懂,也就開始解釋她所有的怪異行為。「以前我就聽說人一旦談了戀愛,女孩子就會變得任性、依賴,男孩子就會變得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