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保佑,讓我們家培磊早日還魂呀!」陳素珍也在一旁喃喃的祈求著。
作完法事後,應師父先觀察香燃燒的情況,然後緩緩打開包住米的衣服,眉頭深鎖的研究著。
看著應師父沉重的表情,陳素珍按捺不住的追問道:「應師父,培磊的情況怎麼樣?」
應師父搖搖頭,神色凝重的回答:「情況顯然比我想的還嚴重。」
「怎麼個嚴重法?又該怎麼補救?」陳素珍焦急的問。
「他的魂魄的確離了身,但又未曾飄蕩在天地之間,好似寄宿於某種生物之中,這種情況相當少見,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到解決之道。」
「難道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嗎?他還這麼年輕……」陳素珍忍不住硬嚥了起來。
應師父安慰陳素珍:「你別太傷心,也不要現在就放棄希望,雖然當下我們無法破解逆境,但不見得就全然沒有希望。」
「師父有什麼應對之計?」陳素珍重燃一絲希望。
「唯今之計,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他放下手中的物品,握住方培磊的手,細細的看著他的掌紋,而後釋懷的一笑,說道:「你不必過於擔心,這一次的災難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依我的判斷,他的貴人應該已經出現了。」
「培磊的貴人不正是應師父嗎?」
「不,不是我,依我看他的貴人是個小姑娘,至於她怎麼幫他乃是天機,我也無法窺探。」
「那我該怎麼做?!」
「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嗯!所謂天命不可違,還是順應著宿命而行吧!」應師父淡淡的一笑,接著說道:「請你只管放寬心吧!若我沒看錯,災禍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喜事。」
「喜事?!什麼喜事?」
「天機不可洩漏。」應師父淡淡的一笑,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塊古玉交給陳素珍,說道:「你將這塊古玉掛在他的胸口,這可幫助他的魂魄歸身,機緣到的時候,他的魂魄便可順利歸位。」
陳素珍喜出望外的接過古玉,「謝謝師父,請問你所謂的機緣什麼時候會到?我能幫他什麼?」
「或許當他身心皆具人性,真正領悟到人的本性時,便是機緣來了,在這之前,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你若想助他,不妨多為他積一些陰德吧!」
「謝謝師父。」 陳素珍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紅包,說道:「這是我供養師父的一點心意,請大師笑納。」雖然應師父並院能馬上讓培磊醒過來,但至少他帶來了希望,而這就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不,我並不接受供養,修道之人修的是自己的德行,渡的是罕生之苦,豈有接受供養的道理呢?!錢財於我只是身外之物,你把這些錢捐贈給需要之人吧!」應師父搖搖頭,態度堅決的說著。
陳素珍早已風聞應師父的個性,因而也不強求,只是誠懇的說道:「那麼可否請應師父留下來用膳呢?我已經請人備好素齋,還請應師父賞臉。」
「施主這麼說,我再拒絕好像有些不盡人情了。」
「應師父,這邊請。」陳素珍開心的在前面引路。
·E·
陳素珍抱著可可坐在花園的搖椅上,這時她才深深體會出,為什麼老人家喜歡養寵物?因力在孤獨的時候它們總是個伴,貓兒子也好,狗兒子也罷,在需要傾訴的時候,它們是最好的聽眾。
陪著培磊做日光浴是她每天最重要的事,望著依然昏睡的外孫,她不由得重歎了一口氣,感慨的想著,親人離她何其近卻又何其遠?
在她懷中的方培磊心中又何嘗好過呢!他離自己的軀體是那麼的近,卻怎麼也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中,感傷之餘,除了望著自己的軀殼歎息之外,又能如何呢?
「怎麼沒精打彩的呢?是不是在想羽若?她跟她的爸媽到花蓮玩,星期天晚上才會回來。」陳素珍輕輕撫著可可的背,說道:「可可呀!你還真是好命呢!能有羽若這麼好的女主人愛你、疼你。」
遇見羽若大概是他遭逢巨變後的唯一好事吧!他簡直不敢想像,要不是羽若把附身在貓身上的他帶回家照顧,此時此刻他的下場將有多淒慘。方培磊出自真心的想著。想她嗎?唉!才一天沒看到她,他已經開始想念她了呢!思念這玩意對他而言是這麼的陌生,感受卻又是那麼的深刻!
看著可可先是有模有樣的喵喵回應著,接著又垂頭喪氣的低著頭,陳素珍微笑的說道:「小傢伙,有人可思念總是好事,至少你還盼得到她,不像我……唉!」她感慨的歎了一口氣。
「不像你什麼?」陳素珍語氣中的哀戚讓方培磊不禁好奇的抬頭望著她。
「我是個苦命人,一生孤零零的時光居多。」
「你的家人呢?」方培磊好奇的看著陳素珍,雖然她自稱是他的外婆,但他仍然存有質疑,因為他可從沒聽父母提過她。
瞧著可可看她的眼光,陳素珍忍不住歎道:「雖然你只是一隻貓,可是我老覺得你看人的眼光就像人一樣,真令人驚奇。」
「我本來就是人,只是不小心進了貓身罷了。」方培磊苦笑。
陳素珍溫柔的拍撫著貓咪的背,「或許注定我得孤獨一輩子,我年紀輕輕的便喪夫,唯一的寄托便是嗷嗷待哺的女兒,我含辛茹苦的把女兒養大,欣慰的看著她嫁入豪門,原本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擺脫苦日子了,誰知道女兒結婚的日子也就是我失去她的日子。」
「為什麼?」方培磊疑惑的看著陳素珍。
陳素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想起這些事,只是話一旦說出了口,便再也無法停止,還好可可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當初知道女兒得以嫁入上流社會,我心裡好開心,哪會知道上流社會是這樣冰冷沒有人情味,我的女婿竟要求我的女兒徹底拋棄自己的過去,以便更加融入上流社會,自然我這個下階層的媽媽也要被排擠在她的生命之外了,我雖然傷心欲絕卻也無能為力,就連自己外孫誕生的消息也是從報紙得知,想見他一面根本是天方夜譚,甚至女兒因意外而身亡時,我也只能躲在暗處飲泣。」
「天啊!」
「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若不是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不相信。」陳素珍苦笑的說著,雖然貓咪只會喵喵叫的回應她,可是她總覺得它聽得懂,而許多無法對人開口的事,對它說來覺得格外輕鬆。
「說來真是悲哀,我第一次見到自己外孫竟是他無意識的時候,而這也是我唯一能靠近他的時刻,因為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從沒有人告訴過我,我還有一個親人。」 方培磊喃喃自語。
「當初從報紙得知培磊發生意外的時候,我真是心如刀割,當下決定不顧一切代價到他身旁陪伴他,縱使他無法感受到我對他的愛,但能靜靜的守候著他,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說著,她忍不住輕輕撫弄著方培磊的手。
「雖然他昏睡的時刻是我唯一能接近他的時候,當我卻寧願他健健康康,而我只要能默默的在暗處看著他,那就足夠了。」她的淚水忍不住滾落在方培磊的手上,這麼多年的心酸又怎是外人所能知曉呢!
外婆的淚水像沸騰的水般燒灼著他的手,但此刻的他甚至無法開口安慰她孤寂的心靈,只能心情糾給的看著她皺紋密佈的臉龐。
他絕對相信外婆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因為那正是他的雙親所會做的事,而自小耳孺目染,他也認為那是真理,可是成為貓的這段時間讓他用不同角度去看這個世界,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多麼冰冷無情,或許他擁有的物質與社會地位高人一等,但他的心卻冷漠而沒有溫度,這樣的人跟冷血動物有什麼兩樣呢?
「如果我還有機會能再當一個真正的人,我發誓一定好好的陪伴、照顧你,絕不讓你再如此孤獨的活在冰冷的陰影處。」方培磊真誠的暗自發誓。
陳素珍感傷的望著方培磊,突然發現他胸前的古玉好像變了色,她好奇的盯著古玉,而在她懷中的可可,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似的自她身上跳向了方培磊。
「怎麼了?可可。」陳素珍驚訝的站起來,重新將可可抱進懷中,並好奇的看著泛出紫色光芒的玉珮。
「你醒了嗎?」她好像看到方培磊的手輕輕的抽動了一下,於是屏息的看著他,方培磊再次的移動證實不是她眼花。
陳累珍激動的奔向客廳,大聲喊著:「管家,你快過來,管家,你快過來呀!」
管家像一隻驕傲的孔雀般緩步走向陳素珍,眉頭微鎖的看著她懷中的貓,保持一段距離的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真的很難適應陳素珍的大嗓門,好好一個家弄得跟菜市場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