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成德腦海響起那段蕭邦的華爾茲。
他覺得妻子的乳房好像變小了。
「請你這一夜陪我的太太,拜託你。」是徐醫生在成德的潛意識中。
碰測測、碰測測……
Cynthia不經意地把她豐滿的乳房貼近成德的胸口,令他感到一種具挑逗性的壓逼感。
「就請你和她makelove。」徐醫生的聲線像無處不在。
那首華爾茲的音量跟著慾念的澎漲成正比,愈來愈大。
還有餓狼與叫春貓兒在黑夜交媾的情境,成德也看得一清二楚。
淑賢跳了整夜的舞,她累得很。
成德壓在妻子之上硬衝。
淑賢被一陣痛楚喚醒,在一室漆黑之中,她隱約聽到男人的咆吼。
她睜開眼睛,伸手不見五指,一時間不能肯定壓在自己之上的是誰,她尖叫了一聲,把成德嚇停了。
他敏捷的用手掩住妻子的嘴巴:「不要怕,我是你的丈夫,我們正在makelove。」說罷才把手拿開。
淑賢嗅到成德一身酒氣:「你喝了很多嗎?」
但丈夫沒有理會她,只是不停的在被窩中上下巔簸。
「不要吧!子宮的傷口還未……」淑賢有點不願意。
成德再掩往她的嘴,而且更用力。
「唔,唔。」淑賢在呼叫與呻吟之間,她不清楚丈夫今夜的激情是從何來的,所以心裡有點怕。
與其說是激情,不如說是獸性,一種令淑賢不寒而慄的獸慾。
在黑暗中她只覺得丈夫的呻吟彷彿狼嗥,是何等貪婪和淫邪。
她想起兒時有一個雨夜,被這種狼嗥所吵醒,但還有一個女人的抽抽噎噎。當時,她與母親同床,所以拉著母親的衣角把母親叫醒。
狼嗥是從工人房傳來的,她母親便往查看究竟,並叮囑女兒不要離開床上,但淑賢等了數秒,天一閃、雷一轟,她不敢一個人留在睡房,因此便悄悄的跟在母親後。
走廊沒有開燈,只見工人房的門虛掩,透出的燈光斜落地上。淑賢一步一步的跟著母親,直至見她推開工人房門大叫:「放開她!你怎可以?」
淑賢衝進工人房,摟著母親的大腿,目睹父親跟新聘的馬姐在玩「騎牛牛」,但那馬姐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臉上滿是瘀傷,只是不停地抽泣。
酒樽在床底滾來滾去。
父親滿臉通紅的大喝一聲:「別阻著我操她!」
母親立刻把淑賢雙眼掩住,雖然這個畫面她看不夠三秒,但對年少無知的她已是觸目驚心。母親把淑賢抱走,之後工人房裡繼續傳出父親的狂吼,像發了瘋一樣。
淑賢雖然年紀還少,但她也感覺到父親不是真的在和那個馬姐玩耍。
回到床上,她問母親:「為什麼爸爸要『操』那個新來的馬姐?她做錯了事嗎?」對於當時的淑賢,「操」即是「打」。
「別說那個字!」母親非常詫異。
「『操』不是『打』嗎?」小孩子當然喜歡尋根究底。
「記著!不要再用這個歪的字!」母親含著淚說:「好孩子,別問那麼多,快睡。」
「但他們這麼吵,我怎睡?」小孩子說話永不會轉彎抹角,「反正她是新來的,不如你求爸爸不要打她。」
「不要管大人的事,只要你不看、不聽,也不干便可以。」母親用力的掩住淑賢雙耳。
從此,久不久在深宵便會聽到狼嗥和哭泣,每一次淑賢也會躲進被窩裡。
直至有一天,當她跑到工人房,看到馬姐把自己吊在橫樑之上,動也不動,她立刻告訴母親,然後一大群人來了把馬姐抬走。
淑賢在數日後發問:「為什麼馬姐不再在我們家打工?」
「罪孽」就是她母親的答案。
之後,她母親誠心向佛,並告訴淑賢只要她們日間不停地敲經,晚間就不再有狼嗥。
長大之後,淑賢終於明白那些日子所發生的事,但性所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可怕的罪孽。當然,婚後的這些年來她對性改觀了許多,但壓根兒還是抗拒。
不過,既然成德要求,她只有在家從夫。
淑賢耐心的忍受著下體的痛楚,等待丈夫到達高潮。
黑暗令幻想特別活躍,同床異夢,成德從沒有理會過親熱時淑賢在想什麼。
他像嗅到玫瑰香,還有紫羅蘭香,嗅覺是他最靈敏的感官,就在他到達高潮時,一室滿是花香。
終於,他放開手,讓淑賢說話,但此時她已無話可說,只是默默看著丈夫呼呼入睡,自己則不能再墮夢鄉了。她感到丈夫有點異樣,但同時又慶幸他仍然需要自己。
同一時間,在頂樓的一間客房中,徐醫生用門匙打開自己的房門,他看到Cynthia穿著睡袍坐在梳妝鏡前,刷著發尾,她手上執著的正是成德所送的古董發刷。
從梳妝鏡子的反映中,她看到丈夫的茫然。
Cynthia轉身站起來:「你不是真的和他說了?」
徐醫生沒有回答。
「我剛才只是和你說說笑。」Cynthia投進丈夫的懷裡。
「你剛才不是說笑的,你的答案是真心的。」徐醫生抱住妻子。「我的確是問過你:『如果我讓你和世上的一個男人睡,你會選誰?』同時,你的確是這樣回答:『我會選古成德。』」
「剛才我倆也醉得很,我以為你是戲言,所以便胡說八道。你不是真的和他說了?」Cynthia著緊的,「我是不會和他睡的。」
「但你終有一天會和其他男人睡。」含著笑說。
「我不會!我會守!」Cynthia抱緊丈夫。
「我不需要你守,我想你快樂,只要你不離開我便行。」徐醫生淡然地,「我想得很清楚,我寧願把你交託給一位正人君子。」
「為什麼你這樣小覷你自己選的妻子,你不相信我可以為你守一世?」Cynthia氣得哭了。
「別生氣,」徐醫生對妻子永遠體貼入微,「其實是我自私,我不想你趁我沉睡之時,躺在我身邊悄悄的自慰,聽著你那種被極力抑壓的呻吟聲,而我則無能為力。你每叫一聲就像在提醒我一次:『GeorgeZee,你不是男人!』」徐醫生努力掩飾著痛苦。
「原來你知道。」Cynthia無地自容,「你不是每晚睡前也服食安眠藥的嗎?」
「有一晚,藥吃光了,我忘了把新的帶回來。」徐醫生發出低沉的聲線。
「對不起。」Cynthia內疚地,「我不是有心傷害你的,但我躺在你身旁自慰,我便可以假想正和你幹,我是一直想著你的。」
「我完全明白。」徐醫生點點頭,「但你這樣令我很內疚,我沒法滿足妻子的性需要,是名副其實的無能丈夫。」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這樣做。」Cynthia捉緊丈夫粗壯的手臂。
「將來當你和其他人親熱時,只要你仍然想著我,我已經很安慰。」徐醫生說。
「George,你不再愛我嗎?」Cynthia不明白。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醫生強調,「我只想你快樂。」
「那麼,請你不要再做傻事,把我送給別人。」Cynthia聲淚俱下。「令我快樂,可以有很多種方法。」
「還有什麼方法?」徐醫生問。
「例如……」一時間Cynthia想不出來。
「例如怎樣?」徐醫生追問,「怎樣可以代替親熱?」
Cynthia急忙的跑到梳妝台前,從抽屜中把剪刀拾起。「我最愛你,其次是我的頭髮,就請你為我修剪髮端的分岔,這樣我已經快樂滿足。」Cynthia把剪刀遞給丈夫。
徐醫生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把剪刀接住。「你真的這樣便快樂滿足?」
「不是每一個丈夫也有和妻子修發的耐性和體貼,為什麼我不可以快樂滿足?」
二人就坐在床尾,不發一言。徐醫生右手執起妻子的一小束黑髮,左手控制剪刀仔細地為她挑出分岔的發端,小心剪去。
Cynthia說:「你剛才的話一定嚇壞了成德。」
「他以為我神經病。」徐醫生說。
剪刀開合時發出金屬磨擦的鏗鏘,剪掉了分岔,每一條頭髮也變得:「一心一意」。
碎發散落一刻不知飄到哪裡去,為妻子修發也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情意綿綿。
一九六七年一月一日的凌晨實在發生了太多事,酒店裡沒有一個人是睡得酣的,有些是因為太盡興,心情未能一時間平伏下來;有些則是因為把煩惱帶到床上,然後又送不走它。
快日上三竿,淑賢拉開窗簾。
淑賢坐在床邊輕輕叫嚷:「成德,快起床吧!」
張開惺忪睡眼,成德只見到已裝扮得花枝招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