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念凌不能。
因為他是艾閔惟一愛著,惟一碰過她的男人,他不能。
「為什麼最深的傷害,總是來自你最愛的人?」艾閔不禁黯然。「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是不瞭解我?」
深受打擊的艾閔,蒼白著一張眼眶深陷的面容。
沒有時序的空間,未曾留意時間的消逝……
「鈴、鈴鈴!」
為什麼每個心煩意亂的時候,電話鈴聲總要湊上熱鬧?
為什麼電話一響起,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期待是他?
「喂?」
「艾閔,我是唐聿。」
唐聿?
在胡念凌的「提醒」之後,艾閔現在對他是「戒慎恐懼」,深怕稍有不慎會讓事情發展的更混亂。
「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艾閔,上次我不是說想請你幫個忙嗎?」唐聿清了清喉嚨。「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可不可以見面談?」
咦?見面?那可不……
「唐、唐聿,我想我可能沒有時間。」不能得罪芸平的男朋友,又不知該如何拒絕。「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能在電話裡談嗎?」
電話那端錯愕的停頓,片刻之後才壓低聲音的說。
「是有關芸平的事。」唐聿覺得艾閔似乎有點「誤會」。「其實是、是我想向芸平求婚,但是我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樣的戒指,所以才會……」
求婚?
「求婚!」艾閔感同身受,心裡著實為芸平覺得興奮。
「對!也該是時候了,雖然我沒有把握她會不會答應……」
「喔,真是太好了!」她沒有破壞好友的幸福,她沒有「搶」走好友的新郎!「我今天有空,你可以到我家來!」
「方便嗎?」唐聿也感染到她興奮的情緒。「我找了很多本型錄,可是不知該如何選擇,我想如果能請芸平的好朋友幫我挑選,那她一定會更喜歡才對。」
「那還用說嗎?」艾閔愉悅的笑。「找我就對了!」
約定好時間,艾閔低沉的情緒暫時一掃而空。
「芸平要結婚了、芸平要當新娘子了!」她雙手高舉,雀躍的跳著。
這個難得的好友一路陪伴她共度多少值得珍藏的回憶,芸平的婚禮,她一定會主動提供任何幫助。
當伴娘、不、這會搶了新娘的風采,那當招待?可是她又一貫的口拙,不怕把賓客都得罪光嗎?那當司儀?
「啊,可是我口才又不好,萬一當場傻眼怎麼辦?」
被移轉的注意力,艾閔很努力的融入即將成就的喜事中。
直到唐聿終於如約定時間現身,艾閔熱烈的和他討論戒指的款式。
「要樸素一點,芸平不喜歡太花俏的東西。」
「,這我太概知道。」唐聿微微一笑。「可是你不覺得如果太簡單,她可能會覺得我不夠誠意?」
艾閔胸有成竹的揚揚手。「哎呀,對女人來說,如果她真的愛你,用橡皮筋套著她也會嫁給你的啦!」
「哦,是這樣的呀!」唐聿若有所悟的猛點頭。
看似花心的他,有花心的絕對條件;可追求女人,追到結婚禮堂,這可是他破天荒第一次。
吃了太過帥氣的問虧,唐聿讓女人沒有安全感。
「那如果這一款呢?」
「唔,這一款的話……」
比較各款式的不同,他們很認真的在紙上寫下優缺點。
好不容易終於取得共識,他們高興的擁抱彼此。
「真謝謝、謝謝你,艾閔!」彷彿求婚已完成,唐聿忍不住感動。「芸平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真是太好了!」
「別這麼說,我也只有這麼一位好朋友……」艾閔激動的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讓她幸福喔,不然我會找你算帳的!」
「當然,我一定盡我所能!」
收拾好散落桌面的型錄,在送走唐聿之後,艾閔在沙發上跌坐下來。
好友的婚禮,有湧滿心頭的祝福、歡愉,卻也有一絲絲的感傷。
「芸平終於找到可以照顧她的人,她會很快樂!」反思自己,艾閔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而我,以後就更得孤軍奮戰了……」
門鈴響了起來,艾閔的自怨自艾被打斷。
「咦?」唐聿前腳才剛走,會是誰來呀?「唐聿,是你忘了什麼東西嗎?」
艾閔直覺的反應,順手拉開大門……
兩頰掛滿淚水的芸平,用憤恨的眼神望著她。
「芸平?」艾閔驚訝的想伸手抱她。「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沒想到你果真是這種女人!」芸平推開她的手,堅決的眼神充滿怨對。「我一直不願意你和唐聿見面,就是因為怕發生這種事!」
艾閔看著她的反應,企圖解釋誤會。
「芸平,你誤會了!其實是因為……」猛然吞下的話,艾閔想到自己會破壞求婚的驚喜。「反正,反正我們什麼也沒有,你不需要……」
「不需要什麼!」芸平首次生氣的大叫。「我親眼看見他離開的,你還想狡辯什麼!」
被芸平一吼,艾閔訝異的呆愣。
「是,我是沒有你漂亮,沒有你搶眼,沒有你引人注目!」面對好友,芸平也不願意事情發展成這種局面。「我害怕你們兩個見面,就是因為我沒有信心,沒有信心唐聿會不一樣,他不會和所有前任男友一樣,因為你而離開我……」
紅花與綠葉,不是注定的際遇,每個女人都會渴望,渴望能成為女主角。
當最愛出現時,溫柔的綠葉也會期待,期待男主角的眼中只有她……芸平的心情,難道艾閔不懂嗎?
「但是我沒有想到你依然如故,明明不喜歡的男人,只要是別人的你都要搶!」
芸平發洩情緒的言詞,刺傷艾閔的心。
先前被擊裂的要害,和這些日子以來,她所承受的委屈與心酸……
就和其他人一樣,和胡念凌一樣,原來,連芸平也是這麼看她的。
她還需要解釋嗎?她的解釋,有誰會相信?
「原來,連你也是這麼看我的……」艾閔無意識的點點頭,只能無意識的動作。「反正,我的確就是一個『專搶男人的女人』。」
艾閔關上門,阻隔任何多餘的解釋。
第十章
一向以冷酷風格見長的胡念凌,既沒有眉頭深鎖,也沒有用深沉的眼光嚇死人;似笑非笑的熱情,焦躁的眼中,吐露出不甘寂寞的痛苦。
他一刻也坐不住,害怕和自己獨處。
「嘿,小邰,你這次的報告簡直棒極了!」胡念凌揚起諂媚的笑容。「你是受到什麼啟發,還是參考什麼書籍?」
「所長……」不習慣他的熱切,小邰吶吶低語。「這份報告,我只是把其他同事的資料匯整而已,並沒有什麼不同呀?」
戒慎恐懼的凝視,小邰深怕所長的改變是暴風前的徵兆。
「喔!」胡念凌被戳破的企圖,挺不自然的點點頭。
他不死心,繼續在研究人員辦公室內尋找下一個目標。
「阿明,我們來討論一下你最關心的『雙重人格』好不好?」像是溺水者在找尋浮木,胡念凌見人就緊拉不放。「我有很多想法,想和你切磋一下!」
「報告所長,很抱歉,可是我現在手邊有一份病例報告,待會開會就要用,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另外找時間?」
「啊,這樣啊?」胡念凌想無所謂的聳聳肩,可惜他的肩膀一掉落,就再也沒能抬起來。
他沮喪,極度的沮喪無力,可是又不願意對他人說出原因。
每個人都有事要忙,胡念凌反而成為「心理途徑」研究所中,最閒的一個人——縱使他的心,可能是最忙碌的。
「好吧!」
好吧,大家都沒空理他,他只好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回到那個不得不面對的牢籠。
只是胡念凌才一離開,所裡的同仁馬上低低切切的討論起來。
「奇怪,所長怎麼了?」小邰單手支頷的發難。「我感覺他似乎有創傷性焦慮,夾雜下意識潛抑,內射作用使他退化到口欲期。」
「是嗎?」阿明不以為然的搖頭。「我倒覺得這是邊緣人性格的前兆,他在敵視自己,難道你沒有注意到他的強迫性行為?」
「我贊同小邰說這是創傷性反饋。」一旁的曾省加入戰局。「他的替換行為可能產生攻擊性,表現出的罪惡感,也可能進一步發展成焦慮型歇斯底里症!」
每個人都對「病患」提出分析,堅持己見的討論逐漸提高音量……
還待在走廊上的胡念凌,忍不住低聲咒罵。
「該死的,沒空陪我說話,他們倒很閒的拿我當病例討論!」胡念凌踅回自己的辦公室,沿路不斷告訴自己要謹言慎行。「狗屎曾省,居然敢說我歇斯底里!」
難道他就不能表現出「熱情」的一面,那也是他心理的一部分,難道他就不能改變一下風格,拿出來用一下嗎?
「該死的,真該死!」
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胡念凌連門都沒有關上。
「唉!也許他們都說中了一部分。」他忍不住歎一口氣。「除了焦慮、罪惡感、強迫性行為,我看我還多了『幽閉恐懼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