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這要他如何開頭咧?一向辯才無礙的蕭淺,被這突來的問題給困住了。「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下定決心,不吐不快,總之方映心裡該有數。
「方映,我喜歡你,不過我的喜歡只是喜歡,就是最單純的那一種喜歡,你瞭解吧?」蕭淺相信他明白。「因為我不是『同道中人』,我們的興趣不同,所以有關你的希望,我很抱歉……你得失望了?」
一連串詭譎的喜歡,吳方映總算被轟得抬起頭。
「所以。」蕭淺是怎麼了?最近他的身邊怎麼這麼不平靜。
「所以……」蕭淺曖昧的眨眼,用一種「你知我知」的態度回應。「所以就讓我們保持現在的關係,不要超出友誼的範圍?」
「唔。」吳方映點點頭,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蕭淺在說什麼。「你說完了?」
「對,那你明白了吧?」
蕭淺擠眉弄眼,比畫著手上的漢堡……
「就當我明白好了。」最近「靈異事件」特別多,吳方映已經在考慮向法師求助了。「還有其他的事嗎?」「沒事,我要出去了……」蕭淺鬆了一口氣,方映明白就好。
望著蕭淺離去的背影,吳方映停下手邊的工作。
「是籌劃電廠造成能源外漏,所以大家都變得比較奇怪?」吳方映無法不朝這方面想。「看來我應該安排全廠員工做一次健康檢查,尤其是腦神經的部分。」
腦神經衰弱,他周邊的「病患」已經愈來愈多了。
第三章
進口花崗石所特有的雲彩,灰白流轉的紋路,鋪陳在豪宅內的每一個角落。
這讓成天待在屋內的詩倪,有一種想在腳底抹上肥皂泡,然後溜冰溜個痛快的衝動……
「不行,管家看到一定會打小報告的!」
英雌無用武之地,屋內僕役成群,她這個以打掃家務為「專業」的房客,在僕役下班之前,只有照顧好自己的份。
住在灰白城堡裡的灰姑娘,全身家當只有身上的兩件衣服,和五十元新台幣——不在家裡用餐的吳方映,沒有廚娘,為了填充「軍餉」,詩倪花了三百五十元。
「我總不能真在這裡白吃白住,為他準備宵夜是我的責任!」
好一個重責大任,詩倪總是眼巴巴數著他進門的時間,十一點四十五分,準時地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悅耳聲響。
「你回來了!」
迎上玄關,先為他「保溫」的拖鞋,必恭必敬的守候在一旁。
吳方映看看她對了,我都忘記家裡「多」了這個人,一時心軟,我居然真把麻煩撿回家?看看她穿的是什麼衣服?
「家裡……漏水嗎?」吳方映疑惑的瞅著她,又看看天花板。
「漏水?沒有啊!」詩倪同樣不解的回答。
「嗯,沒有漏水。」他肯定的點點頭。「那你幹嘛在家裡穿雨衣?」
啊,對喔!
詩倪看看自己,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她離家時的不動產,就是一件補釘洋裝和套在外面的雨衣,這樣應該算兩件吧?
「啊,我、我的洋裝……拿去洗了,明天才會幹……」真是糗死了,她怎麼會穿雨衣跑出來接他?
丟臉丟到太平洋,詩倪趕忙遮住自己的身軀,期望土黃色的雨衣沒有顯露出裡面的「奧秘」:一件襯裙,和小內褲。
她遮遮掩掩的一臉尷尬,吳方映也沒有乘人之危。
「先穿我的好了,到我的衣櫃找衣服吧!」為了不讓她太難堪,他逕自走在前方。
活在鉅額的外匯存底、居民所得高於平均值的寶島台灣,居然還有人窮到穿雨衣的?唉唉唉,雖然常聽說這世界無奇不有,可他還沒親眼證實過!
吳方映拉開更衣室,側身讓詩倪走進去。
「隨便你挑,沒關係。」他大方的攤開手。
一屋子黑白灰的擺設也就算了,沒想到他的衣物間也是一籮筐的黑白灰,難道他都看不膩嗎?「我真的可以穿嗎?」
他那麼高大,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她連一百六十都不到咧!
「我看,」方映打量一眼嬌小的她。「我的襯衫大概就可以當你的洋裝了,你自己慢慢看,我先出去了。」
他走出更衣室,留下詩倪一個人在室內奮戰。
脫下小飛俠雨衣,詩倪一眼就相中他最常穿的灰色風衣;一股溫暖的熟悉感,還帶有淡淡男性麝香味的風衣,她努力不讓衣擺像新娘婚紗般直曳到地面。
踩著羞怯的腳步踏進客廳,他正在閱讀雜誌。
「這樣可以嗎?」她展示般的轉圈,差點被衣擺絆倒。
褪下怪異的雨衣,吳方映彷彿第一次看清她的輪廓。
沒有之前一坨坨污泥黏在蒼白的臉上,此刻乾乾淨淨的長直髮,襯出一張細緻鮮明的五官,明朗的笑容、酡紅的雙頰,她還真是……
「怎麼樣?」久不見他的回應,詩倪擔憂的問。
「很、很好。」他怎麼了?幹嘛突然結巴?
明天要去檢查齒顎,還是他也腦神經衰弱了?
「啊,真的嗎?」聽到他肯定的答案,詩倪笑得更加璀璨。「謝謝,你真好!」
真好,他真是大好人一個,以前可從來沒有人稱讚過她很好呢!
一說到這裡,詩倪馬上想起自己的「任務」。
「對了,你等一下!」她衝進廚房。
十分鐘不到,詩倪端出精心製作的宵夜「總裁漢堡」,再配上一杯香香濃濃的奶昔。
整整齊齊還用熨斗燙平的報紙,方方正正的躺在一旁。
「請慢用!」
吳方映看著她的動作,一時之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需要這麼做。」不習慣,他不習慣有人特意安排這一切。
「可是、可是,我想這麼做呀!」
一臉的認真堅定,望得方映反而躲開她的注視。
她說她想這麼做,唔,所以意味這以後將成為他的習慣之一?
她只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怎麼會有權利改變他的習慣?不用說,這根本不……
「還是,你想先洗個熱水澡?」詩倪恢復懇切的笑容。「等我十分鐘,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她轉身要離開,吳方映開口喊住了她。「等等!」
「嗯?」
「這樣好了。」他要拒絕她,他不要改變。「我給你錢,你可以買任何你需要的東西,不過不包含宵夜,我習慣……」
「我不要平白無故的錢。」詩倪雖然窮,可也窮得有原則。
古靈精怪的腦筋一轉,讓她想到個兩全其美的方式。
「這樣吧!」她真是聰明的小孩。「你付管家多少薪水?我來做好了,我什麼都會做!」
什麼?她想當管家!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因為我習慣……」他要堅持,他的世界不能一夜變天。
「多少錢嘛!你到底付給他們多少錢?」
「這都是我助理在打點,詳細金額我不清楚,」他幹嘛回答她?他不能上她的當。「二十萬跑不掉吧!」該死,他怎麼回答了?
啊!二十萬耶!
「我只要五萬!」詩倪興奮的比出五指山。「管家、清潔人員、打雜、司機,我全部包辦,只要五萬元!」
因興奮而發亮的眼神、潮紅的雙頰,讓看得傻眼的方映,怎麼也擠不出回絕的理由。
「我……給你七萬。」天啊,他說了什麼?「你一個人做那麼多事,我也不能虧待你。」
感動的淚光,無法隱藏的湧上眼眶。
他真是大好人一個,他實在、實在是太善良了!
「謝謝,謝謝你!」略帶哽咽的語調,詩倪簡直想擁抱他。「那請問、請問有休假嗎?」
「休假?當然,你為什麼這麼問?」她的喜悅,讓方映不得不妥協。
「我……」詩倪怎麼好意思說出自己以前的人生根本沒「休假」容身的餘地,好在她已經脫離那個家,那個「枷」。「沒事,我會努力的!」
看著她純真的熱切,他的心,忽然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
「那今天中午那個……」詩倪想問他關於蛋蛋漢堡的下落,想問他看過紙條的反應。
「什麼?」他呆愣的回過神。
「喔,沒事,你吃吃看這個,我去幫你放洗澡水!」她還是不好意思問,反正他心裡明白就行了。
方映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望著嬌俏的背影離開,他仍然無法解釋內心的騷動。
※ ※ ※
「呼——呼!」
愈熱愈美麗的吹風機,努力將熱空氣灌入書籍。
詩倪試圖還原糊成一團的「灰姑娘」,這是她另外一項重要的不動產。
「以前的灰姑娘要等待王子出現,現在的灰姑娘要主動出擊!」
這是黎詩倪最新的體認:如果她繼續待在表嬸家等舞會降臨,只怕到時等成了白髮蒼蒼的仙蒂蕾拉,王子可不屑看一眼。
「女人當自強,先刷金融卡。」
她得努力存錢,有錢就能尋找其他姐妹的下落。
「唉,不知道姐姐們現在怎麼樣了?她們過得好嗎?」
沒有兄弟的詩倪,如果當初有個像方映的哥哥,她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