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為他的姓氏付出代價!
「應徵行政助理?」。他直截了當地詢問。
「履歷表上寫得十分清楚。」千襲像是事不關己般冷淡地說著。
如果對方對她的回答有任何訝異,他也掩飾得很好。
她的聲音就如他想像般清朗、毫不做作,有股讓人百聽不厭的魅力。
「為什麼?依你的條件,企管及信息雙碩士,你絕對可以要求一個更高的職務。」
千襲扯動嘴角,一個幾乎不易察覺的微笑,「現實教會了我,人不可過於貪心。」
「聽起來似乎有點滄桑。」他將背部離開椅子微傾上身,雙肘靠在桌沿,銳利、欲看透人心的眼眸不斷打量著她。
「或許,但這不是面試時的重點。」她簡潔有力地切斷他想再深入討論的問話。
閻擎茉真想放聲大笑,笑出他對她的激賞,江震明將她調教得很好,簡直太好了!美麗性感的軀殼下,雞得地還擁有一顆絕對冷靜與智能的頭腦。
這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具備的。
「十分直接了當,」他眼底有抹讓人捉摸不定的神情,「我要的就是這樣的。」他語焉不詳,充滿曖昧的意味。
「你通常都是這麼輕易地便錄用你的員工嗎?」
接近閻擎茉是她計畫中的第一步棋,為什麼如今她反倒感到一絲猶豫呢?
或許是因為在見過他之後,原本自信滿滿的決心便一點一點地自她身上褪去。閻擎茉線條剛毅不馴的臉龐,展露出自負與譏諷的嘴角,在在都顯示出他絕不是一個可以任由女人玩弄於股掌問的男子。
千龑突然明暸到自己的計畫有多愚不可行。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計畫能成功否?
她趕緊抓回自己的決心,她絕對不能動搖。
「我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他自負地說。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她已經吸引了閻擎茉的注意。這不正是她所要的嗎!
千襲更瞭解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是絕對引不起他的興趣。她要扮演的也絕對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角色,她會讓他刮目相看,俯首稱臣的。
她必須如此!
千襲抬頭望進他眼底,卻有一股強烈的電流突如其來竄過她胸口,千襲一時之閒恍惚了,彷彿在許許多多年前也曾見過那雙眼神。
為什麼一剎那之間,會有一種好熟悉、好熟悉的感情,好似他會明暸她所有的想法一般。
「萬一你錯了呢?」她趕緊再抓回自己的思緒。
「你何不證明給我看。」他慢條斯理地說。「坦白說,我倒十分好奇一個不貪心的女人,如何證明她的實力!」
千襲淡然一笑,「我會盡力讓你大開眼界的。」
「這麼說,你接受這份工作了?」閻擎茉不能不說敖千襲的確是個像謎一般的女孩,前一刻他還以為她打算拒絕呢。
「這是我寄履歷表的目的,不是嗎?」她卻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
「你確定這就是你所要的?一個行政助理?我可以提供你一個更好的……」
「這就是我要的!」她截斷他,語氣是再肯定不過。
擎茉完全不瞭解眼前這位女子的想法,她進入「歐斯」無非就是為了報仇,而他正在給她一個機會,她卻毫不領情地將它丟還他。
還是--敖千襲有更具毀滅性的計畫!擎茉一向冷靜清晰的頭腦突然閃過一道想法,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她計畫中的一部份?
他十分不喜歡這樣的想法!
「下個星期一準時來上班,我會要楊秘書準備好你所需要的一切東西。」他又恢復了冷傲的表情。
這表示了今天的面試就到此為止。千襲起身,在離去之際又轉過身。
「我對你也很好奇,上帝是不是奪去了你的笑容?」她露出難得的一絲淘氣。
擎茉仍不苟言笑,正經八百地回答她的問題,「你何不自己發現呢?」
「你是不是對別人提出的每個問題都不給予正面的回答?」她舉起手,打斷對方的回答,「你不用說了,我會自己去發現的。」說完一聳肩,步離他的視線。
在千襲離去之後,擎裴陷入了一陣沉思中。
擎裴十分清楚自己的生活隨著剛剛的那一幕,即將產生巨大的改變。
而他不能也無力去阻止。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對自己的生活無法控制,他痛恨這樣的無助。
他不是害怕自己會失去目前所擁有的財富、地位,他是害怕千襲會被仇恨給迷失了,最後受傷最深的卻是她自己。
他呢?擎茉冷笑一聲,反正他也已經沒有什麼好損失的了。在多年以前,他使學會了不抱持任何希望。這是他的生活哲學,沒有奢望就不會受傷。
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眼神中充滿了信任望著他的小女孩。她絕對想不到有一天她竟會與他反目成仇吧?
擎茉不想探討自己對敖千襲錯綜複雜的思緒,這麼多年以來,他不都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嗎!他為她所作的一切,完全只是因為閻家虧欠她的。
※ ※ ※
「聽說你真的僱用了她!」一名不請自來的客人,大方地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閻擎茉不用費神將他的眼睛自桌上的公文移開,就知道來者何人。凌岸郡,一個名副其實的損友。但也是陪著他走過了那一段最黑暗的時光。
「凌大律師,請問你有何貴幹?不會就為了這點小事勞您大駕吧?」擎裴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你還說這是小事!閻擎裴,你明知道這樣做,不啻就是把自己的脖子擱在刀口上,不曉得你是真笨,還是被女色所感?」凌岸郡太清楚愚笨絕對不是寓於閻擎茉的特質之一。
「那你也應該知道,這原本就是屬於她的,她來拿回她的東西,並沒有錯。」
「我看你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閻大少爺,你不會那麼健忘吧!今天「歐斯」的規模是當年的十倍不止,而它會有這般傲人的輝煌成就,是你不眠不休、辛勤付出之後所爭取來的。而你現在卻甘心還給她?說不定她根本就不領情,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凌岸郡真不知他複雜的腦袋裡在想望什麼,「你為她所作的還不夠多嗎?」
擎茉靜默。岸郡不會瞭解的,當他第一眼瞧見喪失說話能力的千襲時,心中的痛楚是他永遠無法忘懷的。
他更恨不得自己從不曾在這世上,若不是因為他,他父親也不會作出這麼慘絕人寰的事來。
「那麼這位敖小姐也絕對不知道,你就是--」
「岸郡,」他聲色俱厲地打斷岸郡的話,「我說過不准再提起這件事。」
「好吧,我不說。擎裴,其實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他審視著老友愈來愈陰暗的臉孔。「這麼多年來,你看著她長大,難道一點都不動心?我見過她,好友,我知道這樣的女人對一個男人是多具威脅性。你是要讓仇恨橫亙在你們之間呢?還是--」
「凌岸郡,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嗎?」擎裴冷靜地提出警告。
下一次交朋友他一定會提醒自己,千萬別再去招惹律師,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就已經夠他愛的了。凌岸郡太懂得如何察言觀色了,那是他的職業本能。
※ ※ ※
千襲趁著還未正式上班的這段時間裡,跟玫恩回到台東。
當袁院長見到亭亭玉立的千襲時,著實驚訝得說不出半句話。許久,才伸出顫抖的手握住她的手。
「沒想到你還記得袁院長,記得這裡。」欣慰之色盈溢在袁院長佈滿皺紋的臉上。
「千襲當然不會忘記,當年若不是院長您善心的收留,千襲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千襲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我想任誰見到那時候的你,都會伸出援手。」院長發現在千襲的眼底有著沉重的仇恨。
「是嗎?」千襲冷哼一聲。
「院長,千襲特地自美國帶回來一件禮物,說要親自送來給您。」玫恩趕緊說道。
「真的?」院長笑顏逐開地接過禮物,「是件羊毛披肩!這可是我奢望多年的禮物,千襲,謝謝你。」
千襲仍然是那麼善體人意。老院長辛慰地想著,不管成長教會了千襲什麼,她很高興她還是保有了最初的稚情。
玫恩與千襲待在台東的那幾天裡,除了幫忙院內的一些事務外,也趁著空閒時尋訪她們兒時曾踏尋過的地方,緬懷一下過去快樂、無憂的時光。
千襲早已將一身的拘謹拋到九霄雲外,這個時候的她彷彿又回到十多年前,沒有任何仇恨的負擔,沒有任何責任,有的只是真正屬於她的心情。
趁著空閒,兩人相邀至離育幼院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
千襲大叫一聲,倒向身後的大草地上。玫恩也學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口氣再用力地吐出。
「空氣還是一樣清新!」千襲無限滿足地歎息道。
「可不!東部雖不比西部繁榮,不過這兒的居民卻擁有最綠意的大地,最清新的空氣,也不似西部那樣由於都市計畫的發展,現今像這樣空曠的草地早已難覓。」玫恩不禁自豪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