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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黎小沛

  擎裴黝黑的雙眼,輕合上又睜開,他內心所受的衝擊絕對不比千襲來得小,一個是他的父親,雖然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但無論如何,他曾生過、養育過他;而另一個卻是他此生最想珍惜一世的女子。

  他又該怎麼去解決這樣的難題呢?他被夾在中間一樣不好受。

  望著千襲痛楚的神情,他的心早已扭成一團,疼痛不已,那種痛楚是尖銳的,深入他每一根骨髓。

  千襲僨然起身。

  「這些日子對你來說完全沒有意義?對你來說真的只是逢場作戲,只是為了報仇?」他瘖啞地訴說著,又彷彿想提醒她一些什麼。

  千襲的身子一僵,還是決定忽略心田那股泫然飲泣的悲傷,違心地說出,「是的,這一切對我來說只是為了復仇。」

  她若再不趕緊離開擎茉的視線,她哽咽的嗓音一定會洩露她所有的情緒。千襲幾乎是逃離地離開他的視線。

  擎業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千襲漸漸地自他身邊遠離,卻什麼也不能做,也無力挽回。

  ※  ※  ※

  回到家中的千襲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此刻她終於能夠讓一直被積壓的淚水狂奔宣洩,她終於能夠大聲哭出她也不明白的委屈。

  這股心痛如絞的感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對擎裴的感情比她所願意承認的還要深沉、還要熾烈?

  千襲做夢也猜不到,她一向敬愛的「長腿叔叔」竟是她仇人的兒子!這可真是諷刺至極的一件事。

  冷靜過後,千襲仔細一想,閻擎裴又到底為何要這麼做呢?許多年前的一個模糊的影像卻突然闖進了她腦海。

  「千襲,我會盡我所能去彌補的。」

  多年前,他曾這樣對她說過,之後他使一直扮演著她的長腿叔叔,竭盡所能的保護她。她仍可以感受到那時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環境的小女孩內心的恐懼,卻在看到他時,產生了一種安全感與全然的信任。

  她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聯想出來呢?

  擎裴又為了什麼呢?真的是為了贖罪?

  多年來他一直默默地為地做了許許多多的事,在異國的寂寞,她是與他分享的;在夜裡惡夢驚醒過後,他的信件讓她抗拒了一切害怕;她的成長幾乎是與他密切連在一起的,她所有的記憶全有他的影子。

  她不是也曾像一般的女孩一樣,幻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發現她的「長腿叔叔」果真是一位年輕又風度翩翩的紳士時,她一定會愛上它的。

  如今,這個事實就鋪陳在她眼前,而她也早已愛上了他。

  她到底又該怎麼做?堅持下去?她還能夠作出傷害他的事嗎?而她又能夠真的拋卻一切仇恨,選擇跟擎裴在一起?

  千襲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而且還愛得這麼無奈,這麼艱辛,完全沒有想過感情之間會被許多的因素所困擾,塞滿了太多地無力控制的原因與情緒。

  她又該如何向江叔叔解釋這一切紊亂?假使她真的能夠拋卻,她又該怎麼面對江叔叔?他不會諒解的。

  她不能背上不孝之罪名。

  ※  ※  ※

  擎裴將自己關在書房的黑暗中,只有被他拈在手指上的那根煙發出微微的亮光,一切是那麼的寂靜,一種教人感到窒息的孤寂。

  獨自一個人享受寂靜向來是擎裴認為最愜意的事,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痛恨這種情景的一夭,孤寂只是令他更憶起千襲,想起他們在一塊時的種種……

  那些歡笑、甜蜜對千襲而言全都真的只是一場遊戲嗎?

  那些他掏出真心的日子,對千襲來說一點意義也無?

  這樣的死寂只有更令他陷入一種無可自拔的漩渦中,愈陷愈深,對自己造成更多、更大的傷害,直到他沒頂為止。

  他自問對千襲的感情停得了、收得回嗎?

  擎裴訕笑一聲,他簡直是明知故問嘛!他對千襲的愛意就像覆水一樣難收回。千襲對他呢?她一定恨透他了。

  他偏偏又把最後的一線機會都給截斬了,如今他連「長腿叔叔」都做不成了,已經無法再像以往一般照顧她,聆聽她的傾訴。

  千襲這十多年所寄來的信件,其中也包括了林先生不定期附上的生活照,全被他細心地收藏在一個上了鎖的抽屜內,珍惜得就如同他對千襲的情感。

  如今事情完全失去了他所能控制的地步,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徹底的消除千襲心中對他父親的仇恨?

  他的愛夠不夠?

  夠不夠消弭千襲心中的仇恨?

  自怨自艾向來不是他的處事態度,他能任由千襲如此自身邊遠離嗎?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的,只是目前他還未想出。

  自十九歲那一年開始,他所作的一切一切全是為了敖千襲,只是她從來不知道,在她身後一直有他的存在,他習慣了去照顧她,就像呼吸一樣重要。

  他從未奢求過什麼,她的快樂對他來說勝過世上的任何一切事物,為她付出的一切只為了能夠看到笑容永遠掛在她的唇邊。

  這是他一輩子的願望。

  書房的門被打開,擎裴猜得出來者,只有凌岸郡敢不請自來的闖入他的聖地。

  岸郡無視於擎裴的目光,逕自坐在他對面的位子上,「看你的表情好像天快塌下了一般,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的一天?究竟是什麼事?」他挖苦道。

  擎裴彈彈手指的煙燼,「千襲全都知道了。」

  「我就說嘛,只有這件事才會讓你如此眉頭深鎖,就連你已經戒了多年的煙癮都被攻破了。現在,你又打算怎麼做?」他迎視對方。

  擎裴極其無奈的揚揚嘴角,「有時最佳的解決辦法就是將事實道出。」

  岸郡取走擎裴手中的煙蒂,「該讓煙熏熏理智的是我。」

  擎裴望著愁雲密佈的好友,暫時將自己的低潮擱置一旁,「你還是這麼執著於呂玫恩?」

  「你應該明白以往我對其他女人的態度,但對呂玫恩卻是我生平頭一遭的認真,自從第一次見到她之後,我就抹不掉她在我腦中種下的魔力,心中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人。」他停頓了一下,「這種感受,不用說你比找吏清楚,不是嗎?」

  「那她對於你呢?她愛你嗎?」

  「如果我能抓得住她對我的感情,我今天也不至於這麼沮喪,我不停反覆的在想,為什麼她對我的態度一直這麼讓我捉摸不清?到底是什麼原因?」岸郡即使抓破了頭也想不出。

  擎裴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眼神打量著他。

  岸郡認得這種眼神,「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你這簡直是明知故問。」岸郡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玫恩絕對不是像你所想像中的那麼單純,幾年前她曾經墮過胎。」擎裴簡明的說。「我一直沒提起是因為事隔多年,已經無法確定,近來我又請林先生替我證實了這件事。」

  岸郡的眼底迸裂出怒火,「是哪個混蛋?我非把他揪出來不可,竟然敢這樣對待她!」

  「你還不明白嗎?孩子的父親連玫恩自己都不清楚,你找誰算帳!」擎裴挑明地說道,執意點醒岸郡的春秋大夢。

  岸郡怔愣了好半晌,以錯愕不信的口吻反問道,「你是說玫恩曾經出賣過自己的身體?」

  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將他拒於門外的原因!她太錯估他對她的感情了,這才是真正教他痛心的。

  「不錯。」擎裴雖不忍見到顯然已瀕臨崩潰邊緣的岸郡,但他還是不得不說,「如今你已經知道了事實的真相,還執意如此嗎?」

  「她一定有難言之隱。」他堅定地說,「況且那已是多年前的事,誰沒有過往呢?又有誰不會犯錯呢?這改變不了什麼。」

  「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被瞞在鼓裡,或者事後再後悔。只是沒想到你已陷得深不可拔。」擎裴難得還有心思開玩笑。

  「彼此、彼此。」他回敬他一句。

  「你又打算怎麼做呢?」現在反倒是擎裴反問他。

  「攻破她的心防。」岸郡摩拳擦掌地說道。

  「預祝你成功,嬴得美人心。」

  擎裴真摯地希望岸郡能夠爭取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也希望他跟千襲的感情也能夠以這麼簡單的幾個字來解決。

  ※  ※  ※

  玫恩沒想到凌岸郡對她還是沒死心,當她瞧見出現在她家門前的他時,多日未見的思念幾乎令她作出衝動的舉動,所幸被壓抑下了,她擺出冷漠臉孔,掩飾心谷洶湧的情緒。

  玫恩就一直盯視著他。「有事嗎?」

  「我有話想跟你說,站在這似乎不太方便。不講我進去坐?」岸郡裂開嘴笑著說。

  玫恩思考了一會,才不情願地側過身,「進來吧,不過說完請你馬上走,夜深了,千襲又不在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免會招來閒語。」

  岸郡進入室內後,才仔細地審視著玫恩,「你瘦了,也憔悴了,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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