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回到熟悉的繪畫世界裡,繼續工作。
坐在一旁,看著專心作畫的父親,嗅覺裡充滿畫室特有的香氣。慢慢的,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她感覺到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澱下來。
——是啊!「那個」,才是一切的開始,最重要的事——她怎麼會忘了呢?
燈也不開,窩在黑漆漆的客廳裡,手裡拿著遙控器,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一個人努力的自怨自艾。
電鈴聲響。
這個時間——他看向牆上的時鐘,指針指著十一。
死阿東,這麼晚了來找人麻煩!明天不用上班嗎?
爬起身,連對講機都不看,有力一拍,打開樓下的大門,接著拉開自家的門,沒好氣的窩回沙發裡,繼續一邊喝啤酒,一邊當他的電視兒童。
門關上的聲音。感覺到腳步接近,他也不想抬頭,維持著為情憔悴的窩囊形象。
媽的,要笑就讓他笑吧!反正若衣不理他,他也什麼事都不想做了,他自暴自棄的死盯著不停轉換的電視畫面,不發一語。
輕柔的歎息聲。「玄麟,我不是說這樣很不健康嗎?一邊喝啤酒,一邊看電視,你的晚餐不會就是這些吧?」
他愣了一下,像是被燙著一樣,跳起身來。「若衣?」
似乎還沒氣消的女孩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還發燒嗎?」
「早就退了。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他看著站在沙發旁邊的女孩。從氣窗斜映下來的月光流轉,在少女身上鍍上一層銀邊,美得不似真實。「若衣——」
「嗯?」
「對不起。」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繼續重複這幾天已經說到長霉的台詞。
她沒有反應,雙手漫不經心的絞著長裙。「——安琪說,我太小題大做了。」
啊,他懊悔的想,原來那個女人也有好心的時候,自己實在不該老是幼稚的敵視人家的。
「她說我的潔癖太嚴重了……應該去PUB找個人,試幾次一夜情,這樣說不定就可以對你那些『紀錄』比較釋懷。」
他收回剛剛的話,那個該死的女人!
瞇起眼睛,他抓住戀人的手:「若衣……」
抬起頭,一雙秋水盈盈,筆直望著他。「玄麟,我討厭你那樣做。」
戀人受傷的眼神,比什麼道德良心的譴責都還要讓人難受。她乾脆拿把刀子殺了他還比較快。他閉上眼睛。「若衣,真的真的——對不起。」
她輕輕抽回手,不讓他抓著。「爸爸說我在故意為難你——我後來想想,可能有一點吧?明明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生你得氣也於事無補,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生氣。」她垂下頭,輕聲說:「你知道嗎?這幾天,每次我看到你,都覺得心底像是有火在燒——我從來……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醜……或許不要再看到你,我會好一點吧?」
他倒抽口氣,感覺到心被狠狠揪住。「若衣,這不好笑。」
「可是,就像你說的,過去的事,無法改變。」她咬著嘴唇,不確定的看他一眼。「我也不像安琪說的,用那種以牙還牙的方式讓自己『接受』。既然這樣,我們還有什麼選擇?」
「有。」他輕鬆的說:「你把我殺了。」
他是認真的。看著眼前男人灰敗的面色,突然覺得自己好壞。
早就明白這個問題,根本與愛情無關。他只是氣不過,忍不住就是要欺負他而已。
「若衣?」
搖搖頭,她伸出手,輕撫那張摯愛的臉。「玄麟,我是開玩笑的。吶,如果我真的不想見到你,今天還回來這裡嗎?」
他像是槍口下突然被改判無罪釋放的死囚,緊閉上眼睛,然後鬆開,用力吐出口氣。「若衣,如果你比想要心愛的男朋友這麼年輕就因為心臟衰竭死掉,麻煩——下次找別的玩笑開,好嗎?」
「可是,」她咬咬嘴唇。「我是真的很生氣。」
他任命的笑。「我知道。我知道那種感覺——剛剛聽到安琪那個餿主意,我也是一樣,氣得像要殺人。」他歎氣。「對不起,若衣。」
她偎進他的懷裡,輕聲問道:「……你知道,是什麼讓我想通的嗎?」
他抱緊她,搖搖頭。
「我坐在爸爸的畫室裡,突然想起我們是怎樣認識的……想起來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靠著溫暖的胸膛,她靜靜傾聽他怦然的心跳聲。「玄麟,我知道你不會故意讓我難過——那麼,我到底在介意些什麼呢?我們已經浪費了七年,難道,我還要因為這些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浪費更多的時間嗎?」
「若衣……」
「我愛你,玄麟,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勾起嘴角,露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帥氣笑容,低下頭,溫柔的覆住她的唇。
銀月暈眩,流光從玻璃窗戶落入屋內,滿滿的,不再是無法傳遞的相思,而是相許相知的弄清熱吻——
「……那個,玄麟,好像——還有一點問題耶……」
「嗯?」
「吻你的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想到你跟很多別的女生在一起的畫面……有點很不舒服似的感覺……我想,我們可不可以暫時不要接吻,牽牽手、抱一下就好了?」
「不要接吻?」那表示進一步的行為也別想了。
「暫時——暫時好了。人家、人家真的覺得不太舒服……好不好?」
「若衣——」
「好不好,玄麟?」
歎氣。「暫時?是多久?」
「……嗯……我也不曉得那……一年?」
「一年!」
「……玄麟……」
「若衣,你不如直接叫你心愛的男朋友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