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記得這裡的工程配線好像和預定的不太一樣……」她想起了前一陣子和小余談到的問題。
「會嗎?」張大龍疑惑地說:「我們都是照圖施工的呀!」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這個工地的電力換過一次管線配置,我後來發現工地實際施工時卻還是沒有改過來,會不會是工地還是拿到舊圖了?」雷楚看著第一期大樓牆上的電力配管出口說道。
「真的嗎?」聽到這句話,張大龍嚇了一跳,開始著急起來。
第一期工程已經快接近完工階段了,後期所剩下的都是比較輕簡的裝修工程,如果現在才發現電力管線通路弄錯了,很有可能整個建物的大部分內面牆壁都必須拆掉重建,工程進度將會嚴重落後。
而一旦工程真的落後,工地的按時完工獎金就拿不到了。在工地工作的都是靠勞力苦幹實幹的工人們,對他們而言,這一筆獎金是十分重要的,而如果進度延後是因為拿錯施工圖,教他怎麼對那些工人交代呢?
「我這裡還有一份當初施工留下來的配置圖,我們來對對看!」想著想著,老實的他禁不住緊張得直冒冷汗。
工地的監工小屋是兩層樓式的輕便組合屋,建在第二期工地的最右側,雷楚隨著張大龍走過了一堆架在水窪上的木板、簡便通道,經過了兩個積水起碼到一樓半高的基地,才到了小屋裡。
不到二十坪大的組合式小屋雖然輕便簡陋,但內部整理得很乾淨整齊,白色的牆面上一點髒污也沒有,而且這個颱風似乎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影響。
經過兩個人比照的結果,可以確定工地果然是依舊的設計圖施工,才會和雷楚手中的電路設計配線有誤差。
「我回事務所之後,會派人再送一份新的圖過來,到時候可能就要請你們再趕一下了,至於多出來的費用,我們也會斟酌補貼的。」確定了要更改的部分,也談妥了關於建物外牆填縫材更換的問題,臨離開前,雷楚這麼對張大龍交代。
雖然兩者電路配置有差別,所幸新舊配置相關並不大,如果順利的話,只要多七個工作天就可以改正過來,仍可以照預定計劃完工。
「好的,好的。」張大龍總算鬆了一口氣,笑著送雷楚到組合屋門邊,「雷建築師,路上不好走,我送你到車邊吧!」
「不用了,我知道路的。」雷楚笑著拒絕了他,「你還是趕快排一下新的工作進度和職務分配吧!」
一個人離開了組合屋,雷楚又小心翼翼地經過了一大段木板便橋和積水坑,才來到第一期的工地。一路上遇到不少忙碌的工人,他們或是忙著塗牆,或是打樁,雷楚都親切地上前問候,順道察看工程進度。
她就是喜歡這樣的工作!
看著一棟棟的現代化大樓經由自己的筆設計出來是一種成就感,所以縱然現在電腦繪圖已經十分發達,她還是時常一筆一筆地用手細細地畫著設計圖,感受到每一次下筆、每張圖都帶著自己的感情。
而圖畫出來了,沒有實地建造起來,無論設計得多麼完美,終究也只是紙上談兵罷了。所以雷楚還喜歡實地到工地來,一方面查核工程,一方面也實地感受每一棟大樓的一磚一瓦、一梁一柱建造出來的經過。
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喜歡建築的心情絕對不輸任何男人!這是她的自豪之處,也是她的驕傲!
走著走著,雷楚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車邊,算是結束了這一次的查核。正當她打開了車門準備上車時,目光卻被建築工地的一角吸引住了。
那是什麼?在建築工地的一角,某個埋在土裡的東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毫無疑問的,那是一個預制混凝土樁;幾乎每個學建築、參與過實際工作的人都認得出來。
而混凝土樁,是用於建築物中基礎工程的打樁地基,屬於預鑄樁的一種,在建築工地十分常見。也許是湊巧,在眾多預制混凝土樁中,雷楚就看見了那一根正在進行接續工程的混凝土樁。
導引鐵件歪了!混凝土樁由於長度的限制,在各混凝土樁接續時,必須把上下兩個混凝土樁子形成一體。而計子很重,上下樁末端的錯開,又必須保持在兩公里之內,導引鐵件的使用就十分重要,必須用它來固定兩根樁子的末端以利調整和確定位置。
而雷楚看見的那根樁子,上面的導引鐵件很明顯地就是尺寸不合,如果依照這樣的導引焊接,接續部位的焊接不良,焊接深度不夠、位置誤差過大,容易造成混凝土樁耐力傳達不足,進而產生倒塌或攔腰折斷的危險。
怎麼會這樣呢?雷楚愣了愣,只想上前看個清楚,於是離開了車邊向前走著。
大雨過後的工地滿是積水,土地由於含水量增加而顯得鬆軟,走在工地中比平常更加困難。不過為了看個清楚,雷楚仍然繼續向前走著。
「小姐!前面很危險,走路要小心呀!」一個挑磚經過的工人好心地提醒。
他大老遠就看到這個年輕小姐一路顛躓地往工地前進,高低不平的泥濘路連他們慣於在工地出入的人都不太能克服了,看她這麼跌跌撞撞地走著,讓人真替她捏一把冷汗。
「好的,我知道了,別擔心。」雷楚笑著回頭向他道謝,當時她正踩在一道便橋上,橋下是約一公尺深的地基施工洞。
「啊——」雷楚才剛說完,正打算回頭繼續前進,沒想到左腳一滑,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就從沒有任何護欄的木造便橋上跌了下去。
* * *
坐在江天行的車裡,雷楚活像是小媳婦似地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你也實在是太天才了。」江天行歎了口氣,「颱風天剛過,你就敢去看工地。」
從臨時便橋上跌下來後,雷楚被工地的人連忙送到醫院,全身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所幸都不嚴重,不過左腳卻因此而扭傷了。今天雷少昊正好發了高燒在家裡休息,只好由江天行來接她。
「你們只說昨天不能上工地,可沒說今天不可以呀!」雷楚低聲抗議著。
「還說!」江天行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作危險?要你別去工地,就是因為颱風天危險;颱風剛過,當然也是危險的呀!」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雷楚頓了頓,「不過這是我的工作啊!」
「工作、工作!你就只顧到工作,沒想到我會擔心嗎?」車子剛好開到了雷楚的住處樓下,江天行索性方向盤一擺,停下車大吼起來。
他真想不透這個女人在想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聽話一點、柔弱乖順一點呢?他又怎麼會愛上這樣的女人?他真不知該為自己哭還是笑。
他一方面欣賞她對工作的熱忱,被她專注的態度深深吸引,另一方面卻又時常被她這種彷彿其他都不重要的態度氣得牙癢癢的。
她到底把他置於何地?江天行真的很想問,但是又覺得這麼問好像有失自己的男性自尊和原則。第一次遇到這種女孩子,真的教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不起……」雷楚低下頭,吶吶地道歉。她也明白自己為大家添了麻煩,讓別人為她這麼擔心,是她最不習慣的。
她是個堅強的人呀!雷楚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的。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天行坦白的示好和追求。
「算了,我送你上樓。」重重歎了口氣,江天行也不打算再逼問她什麼。愛上這種人,也只有算他自討苦吃了。
送雷楚上了樓,這是江天行第一次進入雷楚的住處。
雷楚的住處不大,兩房一廳,皆使用設計簡單明快的傢俱,教人一看就知道住在這裡的是個十分獨立而具有主見的女人。
客廳兩面都是原木製的書櫃,而最顯眼的,就是長櫃中央放著一張齊璋的照片。
趁著雷楚在為他準備飲料的時候,江天行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放在一進門就可以馬上看到的位置,顯示房子的主人是多麼重視照片中的男人。
江天行幾乎可以想像,雷楚每天下班後,一走進住處,最先看到的就是這個美麗的男人,她可能還會對著照片打招呼、說著早晚安。
為什麼一個遠在美國的男人,可以帶來這麼強大的影響?難道他就真的比不過那個男人嗎?江天行越想越不服氣。
只不過是比這個男人晚認識了她幾年,就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明天開始,我來接你上下班!」放下了照片,江天行轉身對端著飲料來的雷楚這麼說。
「啊?為什麼?」聽到這句話,雷楚嚇了一跳。
她雖然腳扭傷了,但是並沒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理所當然還是可以自己開車上下班的,為什麼江天行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而且還用這麼堅決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