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齊堯的話,邵慈若連忙用力點頭,像在表示她的心意。
「那為什麼還坐得離我那麼遠?我又不會吃了妳!」故意扁扁嘴,齊堯又裝作孩子般的口吻問她。
聽到他這麼說,坐在草地上的邵慈若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像是在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更移近他。
「來呀!我不會害妳的,妳還不相信我嗎?」朝她伸出手,齊堯低聲誘哄著。
彷彿是下定了什麼重大的決心,邵慈若放下了原本擱在膝上的書和邦卡,又向著齊堯移近,終於,她離齊堯只剩下不到一步的距離了。無言地望著他,邵慈若的眼中像是有著滿溢的不安、憂愁,遲遲不敢踏出最後一步。
「來吧,不必害怕。」看她愁眉深鎖,齊堯的心中有著莫名的心疼。
為什麼她那麼不安、那麼不快樂呢?
這麼多天來,邵慈若一直沒有逃開他,齊堯知道其實她已經不再視自己為陌生人,而是很想接近自己的,也許她還有點喜歡自己。
那麼,到底是什麼因素教她那麼地恐懼、退卻?她以前到底遭遇過什麼?又是什 因素讓這麼清靈的她住進了永無復原希望的D區?
他好想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環著她細細的肩膀、纖腰,撫平她的皺眉,問問她,到底是怎麼了?
「有什麼好不安的呢?妳不相信我嗎?來,把手給我。」對她伸出自己的雙手,齊堯的語氣放得又輕又柔,只希望能夠化解她心中的不安。儘管他並不知道使她不安的是什麼。
遲疑地,邵慈若看了看自己的手,半晌,像是在托付什麼重要的東西似地,將自己的手朝著他伸了出去。
當他的手掌一輕觸到她那柔軟冰冷的手指時,齊堯立即牢牢地握住,不肯放開她。看她星眸圓睜,分明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為嚇著了,齊堯乾脆使勁一扯,將她整個人往下拉。冷不防地,邵慈若整個人撞上了齊堯的身子,跌坐在他的身上,上半身靠在他的胸前。
沒有給她掙扎的機會,齊堯雙臂一使勁,就把她密密實實地擁在自己胸前,一點逃脫的希望也沒有。
他低頭正好迎向邵慈若一臉不乎的表情,望著他的眸中寫著濃濃的不服氣,像是正在指控著他是個愛佔人便宜的登徒子,齊堯忍不住笑了,為自己申辯著:「妳看,沒有怎麼樣,對吧?我沒有對妳怎麼樣呀!」
知道自己根本不敵,邵慈若索性不理他,逕自別過頭去不再看著齊堯,卻也沒有任何掙扎。
「小傻瓜。」趁著這個機會,齊堯低下頭去吻上了她的粉頰。
冷冷的,帶著些許冰涼,但就如同他所想像的一般柔軟,也和回憶中的一樣,帶著淡淡的扶桑花香氣。
邵慈若嚇了一大跳,低呼一聲回過頭望著齊堯,雙頰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而變得緋紅。
「妳剛才說了不討厭我,那麼,喜歡我嗎?」佳人在抱,齊堯低下頭,靠在她的頸間細細地嗅著花香,大膽地問著。
忍住笑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邵慈若的表情很明顯是在裝傻。
「不可以逃避喲!」惡作劇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她的粉頸一下,耳邊滿足地聽到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齊堯笑著說:「妳不說話?那也行,用點頭和搖頭來表示好了。」
邵慈若心虛地大力搖頭,一點考慮也沒有。
不過,齊堯分明不接受這樣的答案。「真的那麼討厭呀?」他用嘴輕咬著她胸前的扣子,「那我要做一些讓妳更討厭的事喲!」不知怎地,這些無賴又厚臉皮的話就從口中冒出來了。
粉拳推著齊堯高大的身子,卻也沒有任何用處,邵慈若只好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怎麼?點頭還是搖頭?」齊堯再問。
輕歎了口氣,像是拿他的無賴一點辦法也沒有,邵慈若微微地點頭了,滿臉通紅直到耳根。
雖然這是自己早就可以感受到的答案,但是看到她點頭,齊堯仍然欣喜若狂。「我也是。我也好喜歡妳。」說完,他的唇已經印上了她的。
這麼一個嬌嬌柔柔的女孩子,他怎麼可能會不對她動感情呢?
如果不是那麼在意她,就不會夜夜在這裡等著她:如果不是喜歡她,就不會一看到她皺眉就心疼:如果不是喜歡她,就不會一看到她的抗拒,還努力地上前想追尋……
他不相信她真的有重度精神分裂,就算真的是如此又怎麼樣呢?有了精神分裂,就不能愛人、不能被人所愛嗎?
不論如何,他喜歡她、愛她。他不會計較這一切,他就是喜歡這樣的邵慈若,他一定會治好她。
他們一定會過著幸福的日子的。
在熱帶的月光下擁抱著懷中的美人,一邊不能自持地嗅著她的芳香、緊擁著她的嬌軀,齊堯一邊在心中下了決定。
「兩個人都留下?這是什麼意思?」指著附在卷宗裡的觀察意見書,包德生這麼問著齊堯。
寬大的院長辦公室裡並沒有點燈,所幸熱帶的刺眼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讓房間裡的光線十分充足,讓齊堯可以清楚地看到院長額上猛烈跳動浮現的青筋。
「據我觀察的結果,李世芬和杜麗凱兩個人格彼此已經有意識了,而且個性也有某部分很相同,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兩個人格都保留下來。」齊堯向包德生解釋著。
提出這樣的建議,齊堯早就有遭到反駁的心理準備。不過,他還沒有找到足以說服這個德高望重前輩的充分理由,瞇瞇眼,齊堯轉開臉,以免太遇刺眼的陽光直射在自己的臉上。
窗外傳來微微的浪聲,今日的浪潮一反往常的規律而紊亂無章地拍打著海岸,連浪濤都不規則地斷斷績績著,教他不知怎地心浮氣躁,完全沒有辦法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這是每個月一次的觀察進度會議,與會的人很筒單,就只有齊堯和包德生兩個人。由齊堯向指導員--包德生報告這一個月來的觀察結果和預定方向。
原先的執行計畫設定流程,是由齊堯觀察李世芬的案例,試著解讀這一類精神病患犯罪的心理狀態和犯罪預測數值,並且設法找出如何克服另一個人格的方法,卻沒想到在實行了一個月之後,齊堯得出來的初步結論卻是:兩個人都留下。
「讓兩個人都有意識,本來就是對人格分裂患者治療期間必經的過程。先讓兩個人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才能有意識去對抗,進而消滅另外一個人格。現在好不容易有一點進展了,你居然想要兩個人都留下?」包德生疑惑地問,他真弄不懂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當初打算兩個人格都留下,就不該挑起她們彼此的意識,以免在兩個人格的心底都留下「被別人搶去一半、不知另一個在做什麼」的陰影。既然打算消滅人格的事都進行到一半了,事到如今,卻又這麼決定,不是很矛盾嗎?
「我知道……」齊堯有些結巴,不知該從何解釋起。「我只是覺得,被除去的杜麗凱人格太可憐、太無辜了。」
「小堯,你……該不會對夜裡的杜麗凱產生感情了吧?」皺了皺眉,包德生懷疑地問。
「不是的,你別誤會!」聽到包德生得出這樣的結論,齊堯連忙搖搖手否認著。
身為一個醫生,他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病人產生非分的感情呢?這是從一踏進醫科大門開始,他就時時謹記在心的。
想到這裡,齊堯卻不禁愣了愣,他對杜麗凱的確沒有任何感情,不過,對邵慈若呢?難以控制地,他的思緒又飄到那個夜夜依偎在自己身邊的美麗身影。
過去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和邵慈若之間也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而在還沒有意識到必須克制彼此身份互動的時候,他就對在月下唱歌的她產生感情了。
離開她?不可能。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當初的單純好奇,說結束就可以任意結束的。
「你怎麼了?」看到眼前的年輕人又魂不守舍地發愣起來,包德生開口問著。
「沒……沒什麼。」猛然從沉思中清醒,齊堯趕緊心虛地回答。
也許是真的誤會齊堯對杜麗凱產生好感,包德生歎了口氣,以一副在教育少不經事的年輕人的語氣教訓著齊堯:「一般而言,反常的人格總是比較引人注意。杜麗凱的人格想必是比李世芬這個人格搶眼許多,你心中會偏袒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凡事不能感情用事,我們只能說這一切都很遺憾。」
「可是,真有必要因為這種理由,就要除去杜麗凱嗎?」齊堯脫口問出他和杜麗凱心中的疑惑。「她和我們不同又怎麼樣呢?沒有人規定那樣子就不能有活下去的權利吧!」
「小堯,你真的失去立場了。」輕輕搖搖頭,包德生的口氣有些無奈。「別忘了,她們實際上是同一個人,我們並不是要消滅誰、或殺死哪一個,只是留下比較適應這個社會的李世芬,而讓杜麗凱留在她的潛意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