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想過我相親的對象是個這樣的人,他好得令我找不出任何應該拒絕的理由,而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可以成為我的丈夫嗎?我覺得自己似乎配不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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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居」是一座屋齡十多年的西式別墅,坐落在市郊的一個青翠小山坡上,屋子四周的土地都是雷家的產業,植滿了茂盛高大的松樹,白屋藍瓦的梧桐居隱身在其間,乍看之下還頗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
即使松樹滿佈,炎夏的陽光仍然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松葉,照射在戚梧戀的身上還是強烈得教人感到灼燙,像是皮膚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了。
再一次閱讀了手中那早已被翻得有些破損的泛黃信箋,雙手緊握著簡便的行李,戚梧戀按下了梧桐居的門鈴。
「是誰呀?」耐心等了約五分鐘,對講機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姓戚,是雷少昊先生請來當雷先生的助理的。」這個人也許就是萬伯了,戚梧戀簡短地回答了他。
「這樣……請你等一下。」遲疑了一下,老先生並沒有開門,只是有禮地又請戚梧戀再等候下去。
「是。」門外的戚梧戀頂著火熱的日頭,也只能無耐地聳聳肩答應了。
看樣子,梧桐居的大門還真是難進呀!
而這一等,又等了十來分鐘,等到戚梧戀幾乎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暑了,對講機才又傳來一陣遲疑的聲音。
「戚小姐,很抱歉,我們少爺說他不需要助理,真抱歉麻煩你大老遠跑了這一趟,不過,還是請回吧!」萬伯的聲音仍然很有禮貌,其中還夾雜了幾許歉意,不過,仍然沒有打開門。
「可是,我是雷少昊先生親自挑選的呀!絕對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請你讓我先進去,見了雷少任先生再說好嗎?」戚梧戀急急地打著商量。
人都來了,怎麼可能教她連梧桐居的大門都進不去?
「我想……還是不要吧!」萬伯老邁的聲音中透露著幾許為難。「少爺近來性子不太好,我怕你嚇著了,還是別……」
自從二少奶奶過世之後,二少爺的心情沒有一天好過,傭人也不知被嚇走幾個了,他真怕這個女孩子一進門就被罵哭。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請讓我進去,就算雷先生不想留我,也許我還可以留下來陪少奶奶說說話呢!」另一方面,戚梧戀仍然不肯放棄,繼續說服著萬伯。
「少奶奶?」聽到這句話的萬伯嚇了一大跳。
少奶奶早就死了呀!難道這個女孩不知道嗎?
還沒想出怎麼打發她走呢,倒似乎是坐在客廳裡的雷少任不耐煩了,如雷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進了戚梧戀的耳裡,「萬伯,你還在那裡磨磨蹭蹭做什麼?快打發她走吧!」
這樣的人會叫做溫文有禮嗎?門外的戚梧戀聽到了這樣的話,忍不住大歎了口氣。
「少爺……這……人家大老遠來,外面太陽又大,是不是先請她進來坐坐……」
「不必了!」雷少任的口氣仍然十分不耐。「我早說了我不用助理,少昊那個人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多事!反正她進來還是會被我趕走,還是少費心了,給她車馬費,叫她快走!」誤以為戚梧戀是捨不得車錢,雷少任打算付她錢,趁早打發她走人。
「雷先生,請讓我進去!」知道裡面的人可以聽得到自己的話,戚梧戀扯開了喉嚨,對著對講機大叫:「我還帶了要給少奶奶的東西!」
「若玫?」聽到了戚梧戀的話,雷少任似乎十分訝異,低低地喊出了妻子尚若玫的名字,語氣中滿是悲痛和難解的情緒。
而隨著那簡短的兩個字之後,屋內又是一片沉默,連萬伯的聲音也沒有了,一個人站在屋外聽著松木林裡的鳥鳴,戚梧戀完全無法預料屋裡發生了什麼事。
「雷少爺?」對著對講機,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聲。怎麼不說話了?屋裡沒發生什麼事吧?
又等了幾分鐘,屋裡才傳來回答,但回答她的人已經不是雷少任了,而是萬伯的聲音。「戚小姐,少爺請你進來。」黑色的雕花鐵門應聲而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戚梧戀走了進去。她明白,這一次,踏進梧桐居的自己,是即將掀起巨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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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小姐,請隨我來。」年近六旬的萬伯對威梧戀露出了個溫馨友善的笑容,領她進了客廳。一路上,還忍不住回頭偷瞄著她的臉。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看他不住回頭,戚梧戀索性直接問他。
「不……不是。」萬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額上冷汗直流。
這個人怎麼會長得那麼像少奶奶呢?少爺只要一遇上和少奶奶有關的事就會變得火氣很大,他真不知道少爺看到了這個小姐會有什麼反應。
「呃……戚小姐,近來少爺的情緒不太穩定,如果待會兒他對你凶,或是有什麼……不同的……舉動,請別太介意……」看這個女孩溫溫順順的,還留著及肩頭發,他真怕她會被少爺嚇到,萬佰只好先解釋一下。
「我明白了,別擔心。」戚梧戀笑著回答萬伯。
她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打從她一見到他,就覺得他應該是個可親的老伯,因為萬伯的這句話,從小沒有什麼長輩親人的戚梧戀就決定要喜歡他!
「少爺,戚小姐來了。」簡短的通報之後,萬伯就下去了,客廳裡只留下戚梧戀和雷少任兩個人。
有個男人正站在酒櫃前倒著酒,默默地喝著,彷彿對來的人沒有任何興趣。
他背對著戚梧戀,教她看不見他的臉,但她仍然可以看得出他有著一副高大的身材,寬肩、厚實的手臂,一切就像多年前她見到的他一樣,剎那間,戚梧戀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忍不住想走上前去擁抱他。
真的沒想到她還有再見到他的一天呀!彷彿時間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溫暖的午後,只除了……現在滿屋子濃濃的酒味。
他到底喝了多久的酒了呢?依那麼濃厚的味道猜來,少說也有好幾天了吧!
「午安,雷先生。」望著眼前男人的背影,戚梧戀低聲地打了招呼。
聽到她的聲音,男人搖搖晃晃的轉過身子,手中還拿著酒杯。他滿佈著血絲的雙眼根本連看戚梧戀一眼都懶得看,便朝著她揮揮手,嘶啞地說:「滾!我不需要助理!」
「雷先生,我是來幫你的,不管大小事我都可以做……」
「不必!」根本不等她說完,雷少任怒聲大吼,想走近戚梧戀,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愣住了,原本緊握在手上的酒杯也掉落在地上,濺得兩個人的衣服都是酒液。
「若玫……若玫!」大步上前,雷少任一把抓住了戚梧戀的肩。
是若玫,若玫回來了!
「雷先生,我不是……」戚梧戀掙扎著否認。
又盯著她老半天,目光凝聚的雷少任才看清的眼前的女子,他一把推開了她,像是在拋掉什麼骯髒的東西,「滾!你來做什麼?」
「雷先生,是少昊先生要我來工作……」
「不必!」一口打斷了她的話,雷少任惡狠狠地質問著,口氣滿是嘲諷:「你以為憑著你那張臉就可以留下來嗎?告訴你,你和若玫還差得遠呢!少昊那小子在打什麼鬼主意會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不知道這個長得和若玫相像的女人是少昊從哪裡找到的,不過,如果他們打算藉著他對亡妻的依戀而留下這個女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不過是幾分相像而已,他還不至於會瘋到老眼昏花!
「我已經答應了少昊先生……」戚梧戀開始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要她走,可沒那麼容易!
雷少任一把又將她拉近身來,隨著濃重的呼吸把滿口的酒氣吐在她臉上,一字一句緩慢地說:「反正你求我放你進來,也只是想聽我親口說出來好回去交差。我說最後一次,我不需要你,你滾!」
自己這一年半來趕走了多少傭人,雷少任不是不明白。他瞭解,現在已經沒有人肯到自己這裡當傭人了,更何況是更親密的助理呢?
這種人他看得太多了,表面總是一副態度堅定的樣子,只要嚇嚇她,她還不是就會哭著滾回去了。
更何況她還沒有進門就犯了他的大忌——提尚若玫的名字,還有她那張臉,就算她倒霉吧!
雖然若玫都已經去世一年半了,但自己還是一直無法接受她已經死去的事實,他總是要求自己假裝她沒有死,也要求下人跟著自己想像若玫還在的日子。
但是,他心裡還是明白的,若玫已經死了!不論再怎麼裝、再怎麼想像,她也不會再回來,也看不到她。所以,每當忍受不住的時候,他就只好以酒精來麻醉自己。
不知道是從幾天前開始的,他又開始喝酒。一直半醉半醒地喝到今天早上,神智才稍微清醒一點,沒想到剛才這個女人在門外又提起了若玫,令他又忍不住抱起了酒瓶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