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如麻的傅晶蝶,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陌生的街巷。
突然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簫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那陣簫聲,像是有種魔力一般,將她緊緊地吸引住。
當她意識到時,已不知身在何處,只知自己走在一條陌生的小徑之中,前方不遠處正是城中最著名的映月湖。
傅晶蝶環顧四周,喃喃自語地說道:「好陌生的地方。」
還記得不久前花飛雪帶著她和兄長前來遊湖之時,三人在談笑之間,幾已看遍映月湖的湖邊美景,幾處著名的景點也早已一覽無遺。
但自己身處的所在,雖仍在映月湖畔,為何卻如此的陌生?
再向後一看,發現此處人跡罕至的湖濱,有片青蔥翠綠的竹林。而那陣動人的簫聲,就是由那片竹林所傳出。
傅晶蝶心想:反正此刻自己已經迷了路,不知身在何方。何不乾脆就順著簫聲而去,等見到吹簫的人,再向他問路。
好奇心再度將傅晶蝶牽引至她從來未曾去過的地方。
夕陽逐漸轉變成柔和的淡黃,一絲絲微橘的金粉自竹林的間隙之中灑落,更增添了翠竹林中的柔美景致。
傅晶蝶步行不久之後,即發現了前方不遠處,有間簡陋樸拙的小屋。
但行至此處,簫聲已然消失。
她心想,或許吹簫的人就在這小屋裡也說不定,因此便加快腳步,走向小屋。
但來到小屋的門前,敲了半天的門,卻不見有人答應。
傅晶蝶好奇地推了推門,「嘎吱」一聲,沒想到門就這麼應聲而開了。
傅晶蝶暗道:這麼容易就把門打開了,難道這屋中沒有住人嗎?可是方纔那陣簫聲,又是從何而來呢?
只見屋中的擺設簡單樸實,除了桌椅之外,別無其它的綴飾。
傅晶蝶好奇地步入屋中,發現古樸的方形桌上,並沒有如她所想這般地佈滿灰塵。因此她忍不住咕噥道:「如果說此屋的確沒有住人的話,那麼這屋內及桌上又為何這般乾淨,全然不像是棟無人居住的小屋?」
再仔細地巡視小屋一遍之後,傅晶蝶發現,除了屋中乾淨異常得有些古怪之外,這屋中並沒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像爐灶就沒有任何起火的痕跡,可見這小屋平常的確沒有人居住,否則尋常人家怎麼可能終日不生火煮食呢?
雖然傅晶蝶愈想愈覺奇怪,可是巡視了小屋一圈之後,又覺得這個簡樸的小屋建在竹林之中,十分的僻靜幽雅,頗讓她為之留戀。
突然聽見門外有一陣{z的腳步聲,似乎正向此處接近中。
「難道是這間小屋的主人回來了?」
傅晶蝶走出小屋看清來人,難以置信地說道: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眼見天色愈來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所以出來找你。」那一身雪衣,迎著晚風飄逸俊美的身影,不是萬花山莊的少主花飛雪,還會是誰?
花飛雪見傅晶蝶沉默不語,以為她還在為方纔之事氣惱,便柔聲問道:
「傅賢弟可是還在為尋芳閣之事所惱?」
傅晶蝶搖了搖頭,反問花飛雪道:
「花大哥,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和那位蘭煙姑娘是什麼關係?」
「蘭煙是我的紅粉知己之一。」
傅晶蝶一聽,俞蘭煙只是花飛雪眾多的紅粉知己「之一」而已,不覺心涼了一半。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關於你和我義妹的婚事?」
「男女婚配,本就該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我是問你,若你成了親,又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妻子呢?」
花飛雪只是沉默不語,其實心中也暗自苦惱著,該怎麼對待他「未來的妻子」他能坦白地告訴她,他在乎她,卻沒有勇氣愛她的事實嗎?
「算了,就當我沒問吧!」
傅晶蝶兒花飛雪俊眉緊蹙,十分為難的樣子,又怕他回答,只是將未來的妻子當作其中一名紅粉知己罷了。
這反而令她更傷心,她不如不去碰觸這個傷人的答案也罷。
「天色愈來愈晚了,咱們快回萬花山莊吧!」
花飛雪終於開口,打破這陣沉重的靜默。
傅晶蝶只好緊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回返萬花山莊。只是這一路上,原本十分相契的兩人,竟一路無語,彼此各為自己的心事而沉默著。
***
沒想到一回到萬花山莊,傅遙便私下對傅晶蝶說道:
「小蝶,為兄的絲帛布匹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咱們在萬花山莊也不宜太久,所以我打算這幾天就起程回杭州。」
「什麼?大哥這麼快就要回杭州了?」
「我這趟來京城,為得就是要來調齊城中華美又精緻的絲綢布帛,今貨既已備妥,為什麼不回杭州?」
「可是……大哥,咱們不必急著這麼早走啊!」
「咱們留在萬花山莊的時間也不短了,你和飛雪相處的機會也不少,照理說飛雪是個怎樣的人,你我都十分清楚。何況我離開傅記布莊太久,也不免擔心布莊的營運狀況,是該回杭州的時候了。怎麼?你捨不得離開飛雪嗎?」
面對著傅遙那揶揄似的語氣,傅晶蝶卻只是黛眉微皺地問:
「可不可以再多留兩天?」
傅遙見傅晶蝶愁眉不展的樣子,擔心地問道: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的模樣,和飛雪處得不好嗎?」
傅遙真覺奇怪,之前看花飛雪和她在一起融洽快樂的模樣,直覺兩人早就比一般朋友要親密投契多了,怎麼現在晶蝶看來竟有些悶悶不樂?
「沒什麼,只是還有些事沒辦好,大哥可否答應再多留京城兩日?」
「嗯。既然你還有事要辦,那就多留兩日吧!」
「謝謝大哥。」
見傅遙終於答應要多留兩天,傅晶蝶這才鬆了口氣。
由於今日在蘭煙閣見到俞蘭煙和花飛雪那相狀甚親密的模樣,傅晶蝶內心對於他們的關係,既不明白也無法釋懷。
既然哥哥已備足了布帛,打算回杭州,那她必須在回杭州之前,弄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慮,否則她絕對無法如此一無所知地嫁入花家。
花飛雪不說,她也不勉強。
她相信只要見到愈蘭煙,或許可以清楚地明白她和花飛雪的關係也說不定。
***
翌日,傅晶蝶再度地前往蘭煙閣,一心想弄明白自己心中的疑慮。
蘭煙閣中,俞蘭煙因昨日心情不佳,刻意讓嬤嬤替她推了一堆公子爺們求見的要求。一個人靜坐在蘭煙閣中,彈奏著花飛雪平日最愛聽的琴音。
「小姐,閣外有一名年輕人前來求見。」
優雅的琴音霎時停止,俞蘭煙嬌容微慍地說道:
「小紅,我不是說過任何人來,我都不見的嗎?」
但俞蘭煙最貼身的婢女小紅卻道:
「但這個人不是尋常來求歡的紈褲子弟,他就是昨天和花公子一同前來的傅公子。」
小紅是俞蘭煙最貼心的婢女,她當然也明白小姐對花公子的一片情意。而傅晶又是花飛雪第一次帶來蘭煙閣的客人,因此小紅才會大膽地打擾小姐操琴的雅興,為傅晶通報。依小紅對主子的瞭解,她相信小姐一定會答應見他的。
果不其然,俞蘭煙一聽前來求見的是曾隨花飛雪來過的傅公子,立即反怒為笑地說道:
「是花公子和傅公子來了嗎?快迎接他們進來。」
可是當俞蘭煙發現到來蘭煙閣的只有傅晶一人時,仍不免大失所望。
「蘭煙姑娘的琴音的確美妙,曲音抑揚頓挫,技巧果然高超。」
這雖然只是傅晶蝶初見俞蘭煙時所說的客套話,但她稱讚俞蘭煙的琴藝,正巧也是往昔花飛雪所讚揚的。因此她一聽,好感略增。
「公子也愛聽琴音?」
「在下不只愛耳聞琴音,也曾學過一段時日。」
因為從小被父母灌輸,女子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傅晶蝶,早被那無聊又煩瑣的女紅給折磨得十指血跡斑斑。
偏偏不做女工刺繡,她也不得出門去玩,整天待在家中未免枯燥,一直到父母答應讓她學琴,才解除獨坐閨中的寂靜之苦。
因此對於彈琴愛不釋手的傅晶蝶,自然也練得了一手好琴藝。
今日耳聞南蘭煙的琴音,更挑起了她對於學琴的舊憶。
「原來傅公子亦擅音律!不知蘭煙是否有幸得聞公子的琴音!」
「既蒙姑娘不棄,那在下就獻醜了。」
俞蘭煙婀娜的體態,立時讓出了座位,對著傅晶蝶說道:「傅公子,請!」
傅晶蝶一揖,便端坐在琴前,播弄起琴弦,撩撥起數道清脆的樂音之後,便開始彈奏。
俞蘭煙見傅晶十指白皙如玉,修長綿柔,撫琴彈弦卻又靈活無比,陣陣優雅的琴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地清脆悅耳。
接著曲子的節奏愈來愈緊湊急促,時而高吭,時而低咽,時而婉轉,時而激切。
流暢的樂音源源不絕地自傅晶纖長的手指中撥撩而出,竟是一曲難度極高的「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