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之後,謝綺輕喘著氣,赧紅著臉看著天花板。她從來不知道沙發是這麼挑逗的傢俱。
「我愛你。」埋首在她泛著粉紅的胸前,他對著她的心口低喃著。
「我也愛你--唉。」敏感的身子因為他而輕顫著,雙手安撫地輕揉著他的肩背。
她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他心裡有事!夫妻當久了,她也不想再逼問什麼,想說的話他自然會說。
「如果我身敗名裂、身無分文了,你還會愛我嗎?」他炯然的眸鎖住她的。
「那我們正好可以重新開始,逃離王耀隆的魔掌。」她笑容滿面地撥弄他一頭
亂髮。難得她家白奇開始說傻話了,當然要好好配合一番。
只要白奇的才能與個性不變,他永遠會是個奇跡。
「如果魔王依然要追殺我們呢?」眉宇掙扎地輕蹙著。
「那就用強大火力殲滅他!不行,我們這種火力不夠的主角,三兩下就被火球砸中了。啊--有法子了!」她笑亮的眸子直貼到他的臉上,興奮地像發現新大陸的英雄。「我們可以裝死。」她真是聰明!瞧她老公一臉被嚇傻的樣子,呵。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如果你裝死不成功而被魔王發現,而魔王問你我是不是也在裝死,你怎麼回答?」老天爺,讓她開竅吧!白奇頸間的脈膊激烈地跳動著。
他眼中最後一絲希望被她傻眼的模樣燒熄。
「我不會說謊。」她尷尬地陪笑著。
「即使關係到我的性命?」唇邊的笑意慢慢斂去,於是他明白有些仗他必須孤軍奮戰。
「我會努力,但是不敢保證魔王會相信我差勁的說謊技術。你不要一臉絕望的樣子啊!」她巴著他的手臂哇哇大叫著,就要在他臉上看到一點異狀:「至少我可以分散魔王的注意力,為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啊!」
「讓你去分散魔王的注意力,是唯一的好主意。記住你自己的聰明主意,也記住別讓魔王傷了你。記住!」他沉重地在她的額間印下封緘的一吻,雙唇卻不由自主地漫上她的肌膚……
「小曼快回來了--」她嬌喘的驚呼被他的唇淹沒,理智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
他貪婪地要求著她的每一分注意,也兀自狂妄地在她的身上覆滿他的氣息。
「記住這一切--」
不!
謝綺跌跌撞撞地衝入醫院中,她看不見醫院中紛紛擾擾的人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車到醫院的。
白奇才剛出門,怎麼可能發生什麼大事!
「白奇出事了。」希顏在電話中這樣告訴她。
捉住自己發冷的雙臂,她站在電梯前,卻沒有更多的耐心等待電梯下樓。
一個轉身,她用盡最大的速度衝向樓梯,連一次呼吸的時間都不敢停頓。氣喘吁吁至少讓她的眼淚沒有時間掉出來。
她完全沒時間顧及腳下的台階,她只記得要拚命向前,於是腳底踩了個空,雙膝重重地撞向地面,表層皮肉在瞬間被磨去一層。
她的雙手連忙捉住樓梯扶手,為的只是不讓自己又往下重跌。
不痛!她咬著牙對自己說道。
受傷的腳沒有因為一跛而減緩速度,她衝入了希顏告訴她的病房號碼。
房裡站著雷傑、希顏,還有那位她因為車禍入院時而首次見面的翁醫生。
病床上,沒見著白奇,只有一床隆起的白布單代表了床上有「人」。
「白奇呢?」謝綺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地問道。
「謝綺……」凌希顏蒼白的唇,怎麼也說不出那樣殘忍的事實。
「白奇怎麼了?他出院了嗎?」謝綺的目光從床上匆匆溜過,最終停留在好友的臉上。希顏為什麼流淚?雷傑為什麼面對著牆壁,連看都不敢看她?
「白奇死了。」
謝綺眨了眼,轉頭看著翁醫師面無表情的臉龐。
「是你在說話嗎?」話,怎麼會是冷的。謝綺猛打了冷顫。
「白奇死了。」翁醫師扶了下金邊眼鏡,微帶著香港口音的中文如是說道。
白奇死了--這是哪一國的話,她聽不懂。謝綺猛搖著頭,虛弱地靠在牆上,雙眼失去了眨動的力氣,只能怔怔地看著翁醫師輕薄的唇,以極快的速度流瀉出一串句子。
「白奇在過醫院馬路時,被車子撞擊,後腦先著地。他送進來時瞳孔已經放大,沒有生命跡象了。」翁醫師的目光望向床上的隆起人形。
「不可能。他來找你做什麼?」謝綺搖頭,一臉的困惑。
「他前些時候做了次健康檢查,今天回來看報告。」
「不可能……」她又搖頭,手指緊捏著自己的裙擺,勉強自己向希顏擠出一個笑容:「只是來拿健康檢查的報告,不可能有什麼事嘛--他呢?躲起來了嗎?」
希顏哽咽了一聲,緊緊地抱住她。
「白奇死了。」
翁醫師仍然是唯一的發言人,他的目光與她交會一眼,淡然地打碎她的所有希望。
「騙人!我不信!我要看他,」謝綺大吼一聲,猛然打直身子,直勾勾地瞪著人。
「人就躺在床上,信不信由你。」翁醫師走到床邊,忽地掀起那層覆蓋住白奇的慘白布單。
謝綺緩緩地走到病床邊,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奇的容顏--他怎麼毫無表情呢?
「騙人。」手指滑過他緊閉的眼瞼,指尖抓抓他的挺鼻,所有的動作都是她最愛逗弄他的姿態。癡傻傻地望著他俊俏的完美臉龐,她突然摟著他的手臂淺笑出聲。
「你這種樣子怎麼可能死亡?你只是睡著了,對不對?他睡著了,對嗎?」
謝綺渴望的大眼望向希顏,凌希顏不忍心地側過頭,把頭埋入雷傑的肩頭。
「他被射中這裡。」翁醫師執起謝綺的手放到白奇的後腦勺。
她在尖叫聲抽回手,瞪著手上那殘餘的血漬。方才觸手所及軟黏的血腥感受,讓她驚嚇地想縮到牆壁乾嘔。
翁醫師沒讓她退開,逕自捉住她的手放到白奇的胸口。
沒有心跳!
他?或者是她沒有心跳?
謝綺的手掌陡地抽跳起來,她推開翁醫師,整個身子直接趴到白奇冰冷的胸前。
「他騙人,對不對?你怎麼可能比我先走!而且還是一聲不響地離開。你以前闖江湖時,刀槍下都保住了命。你怎麼可能會被暗殺呢?」謝綺輕吻了他冷冷的下顎,低喃的音調如乳燕般輕柔,全身卻不停地顫抖著。
「誰幫你換上這種衣服?我不喜歡你穿這種冷冷滑滑的布料,看起來多流氓氣啊!我待會就幫你換掉衣服,好嗎?你說話啊!你不會不理我的,對不對?你只是這陣子累了,所以不想說話,對吧?你最會保護自己了,一定不會出事的。而且你
一點傷都沒有,戲演得真差!」
小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卻得不到預期的關愛眼神。
「為什麼不笑!為什麼不說話!你說過絕不讓我再經歷失去,我才和你在一起的啊!你下午出門時,不是還說要帶我和小曼到迪士尼嗎?你從來不對孩子食言的啊!為什麼板著臉不理我!為什麼不起來反駁我!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對我不理不睬--你知道我最不喜歡自言自語的--你知道--」
謝綺貼近他的耳朵,抱著他的肩,說累了,喊累了,最後只是吐吶著氣息:
「你說過你要改。你答應過凡事都要先和我商量的。」她的手輕拂過他的面容。
「你在開玩笑,對嗎?」她的指尖停在他沒有呼吸的鼻端。
他玄黑的眼沒睜開凝視她,他修長的眉沒對她掀動半分,他輕薄的唇沒對她寵愛地說上一句「傻瓜」。
謝綺呆了、傻了,手掌陡地緊握成拳。她指責著翁醫師,突然發起脾氣:
「幫白奇把衣服換掉!他已經夠冷冰冰了!不要讓他穿這種衣服!」她用力扯著他的衣襟,討厭他穿上這種冷冰冰的衣服。
「白奇已經沒有感覺了。」
「他在睡覺。」謝綺瞪著翁醫生,希望把他的嘴縫起來。「白奇,醒來!」她的拳頭捶打上白奇的胸口,認真的力道彈到他的胸口,發出驚人的巨響。
翁醫師霸道地捉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拖離病床邊。
「謝綺,夠了!夠了!」凌希顏抱住還想上前的她,兩人的淚水交混在一塊。
「愛怎麼會傷人呢?愛不是上天給人的最仁慈的禮物嗎?希顏,你告訴我好不好?」謝綺揉著自己的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
她正在哭吧?雖然那種淒淒切切的哽咽聲、雖然那種痛徹心扉的嚎啕聲,不像她。
「白奇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靠在希顏的肩頭,喉嚨沙啞地喃喃說道。
翁醫師拉住白布再度覆蓋住白奇的臉,謝綺陡地發出尖叫!
身子被拉住,不能阻止白奇的消失,謝綺搗住耳朵,似發了瘋地大吼大叫。
直到她再也聽不到自己尖叫的聲音,直到她像一株即將凋落的花枯萎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