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被警察捉走了。」王筱雅哽咽地說道。
「啥?」碰地一聲把水杯往桌上一放。
「乾爹被警察捉走了。」
「不是說要移到什麼小島嗎?」她無意識地開始在廚房裡走來走去。
烏雲罩頂的感覺揮之不去,因為突然想起黑凡臨走前所打的那通電話。
「出境的時候,檢察官拿著拘捕令在海關等著。有人告發他涉嫌毒品交易、叫唆殺人、賄賂官員。」說話聲淨是濃濃的鼻音及控制不住的抽噎。「乾爹剛解散運海幫,主要幹部現在全都在小島,一回國就會遭羈押審問。我身邊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為什麼找我,你該去找黑凡。」
「我已經找他好久了,他現在又避不見面、手機也不接。當初遷移到小島的事,他是核心人員,而現在乾爹又入獄了,可以做主的人只剩下他啊。所以,我才會打電話來試試運氣,看看他會不會在你這裡。」委曲求全地沒有一絲怨恨。
「你誤會了,他不在這裡。」謝綺說得有些心虛,畢竟別人找了好幾天的人才剛從她這裡離開不到二十四小時。
「那你能幫我嗎?」王筱雅激動地問道。
謝綺沉默了。明明不關她的事,明明她該慶幸壞人終於惡有惡報了。可是……
「你不願意幫我的話,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你別急,我沒說我不幫。問題是我不知道如何幫你。」這是婦人之仁嗎?她實在沒法子趕盡殺絕、置之不理。
「我們需要一個好律師,和一個能夠替乾爹開證明的知名醫生。」
「我會打電話叫雷傑出面處理。」謝綺說道。
「他們會願意嗎?」
「我開口,他們會幫的。」
「謝謝。」王筱雅哭泣的聲音轉為抽泣,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錢方面需要幫忙嗎?」
「我手邊還有一些錢。我想 我想--」王筱雅吞吞吐吐了幾句後,還是洩露了心思:「如果遇到黑凡的話,請他打個電話給我,好嗎?我求你。」
「我會的。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告訴我。」謝綺臉色沉重地掛上電話,低頭望著手指上的銀色婚戒。
運海幫真的要垮了嗎?她垂下肩,抱著她隆起的小腹緩緩蹲在角落。
為什麼這樣的好事不是發生在白奇還活著的時候呢?
黑凡肯定是蓄意閃躲王筱雅。
因為她只撥了通電話,然後一個小時內,他就進到了她家的客廳。
她注視著黑凡進門、入坐,謝綺不明白自己如何會將他錯認為白奇--他們兩個確實長得極像,然則白奇的個人特質太明顯,且表情一向趨於內斂,而黑凡此時眼中的高度興奮卻是掩藏不住的。
事實上,他此時是坐立難安的。
「有事?」謝綺等待著。
「你知道王耀隆入獄了嗎?」他的話和掩不住的得意同時衝出口。
「筱雅打電話告訴過我了。」他這麼興奮做什麼?她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王筱雅?她和你聯絡做什麼?」他疑惑地望著她,皺起了眉。
「我答應幫她找人幫王耀隆開證明。」
「王耀隆是你的敵人。」
「算了,沒有什麼恨值得人費心去恨一輩子,人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謝綺不解地托腮打量著他。他對她的意見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你怎麼有法子這麼無情?你未來的老丈人垮了,你卻連王筱雅都避著。你不覺得這樣很不厚道嗎?」
「我不在乎她。」他突然傾身向前的動作,出乎她的意外,所以她的手掌不期然地被緊握住。
「你幹嘛又來上這麼一段,防煙噴霧還嘗不過癮嗎!」
謝綺故作輕鬆地想拉回自己的手。她不習慣男人有溫度的手,也算怪物一個。
「我是認真的。」他想挑起她的下顎,她防備地向後一縮,有些不悅。
「這不在朋友的範圍內,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真怪,她的自制力有時候真驚人。他更怪--有雙重人格。
「為什麼不可能?我們之間有過男女之間的親密--對吧!」他試探地盯著她的唇,在她臉頰上找到藏不了真相的紅潮。
「你和他太像。我想念他過度,難免會有錯覺。」她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平視一眼,然後發現那並不難。反正他現在沒讓她臉紅心跳:「我不認為你對我有著男女之情的狂熱。我知道一個男人愛上女人該有的表情。」因為她曾經那樣被深愛過。
「你不能否認你確實為我意亂情迷。」他猝地將她擁緊,灼熱的體溫逼迫著她。
「我不覺得你這種舉動有任何意義。」她抗拒地用手肘撞著他的小腹,意外發現這回他的肌肉打起來沒上次那麼堅硬。
「為什麼不行?你之前並不排斥。」
「你幹麼這麼緊張?」她突地冒出一句疑問。他壓住她身子的姿勢怪異極了。「瞧吧。我們之間就是那種同居一室,卻依然波瀾不驚的人。」鬆了一口氣。
「如果我硬想和你發生關係呢?」他態度堅決的手掌,擺在她的第一顆鈕扣上。
「你究竟試探什麼?」她沒有退縮,反倒主動地追逐著他閃躲的視線。
「試探我們之間的可能。」
「我們之間除了朋友之外,別無選擇。如果只是相同的臉、身體,我就該有同樣的反應。那麼在你試圖吻我的同時,我們現在已經躺在地上翻滾了。」她的大眼坦蕩蕩地看著他。
他不安地蠕動了下身軀,顯然想從她這裡得到一種她並不明白的保證。
「如果你的白奇是一個存心欺騙你的騙子,你會改變心意和我在一起嗎?」
「不可能有什麼欺騙,他過世了。」她的臉色愀然一變,冷冷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也許那正是最大的欺騙。」
「這樣的對話沒有意義,我們可以停止討論這個問題了嗎?」謝綺不耐煩地深吸了一口氣,指指大門 門鈐響了三聲,是小曼回來了。
「媽媽,我回來了。」唇上、手上都黏著巧克力的白小曼,在看見他時,露出比巧克力更甜蜜的笑容。
「爸爸!」白小曼直接往黑凡身上衝,手腳全力攀爬到他身上。
黑凡不自在地動了下唇角,雙手扶住小曼的身子,輕拍了兩下她的頭。
「我要下去。」白小曼嘟了下唇,自動落地後便縮到謝綺身後。
「她今天顯然不買你的帳。」謝綺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女兒奇怪的彆扭表情。
「你應該為了小曼而嫁給我。」
「我嫁給誰,不該是為了誰,只該是為了我自己 你今天來找我,不會是為了跟我求婚吧!」還意外地讓小曼手上的巧克力毀了件白襯衫。
「你該答應我的。」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我不想失去一個好朋友。」
「我沒答應,我們的關係才能持續。」
「那麼你至少該接受我明天送你的生日禮物。」他面無表情地說著。
「我忘了明天是我的生日。」也許故意不去想起吧。任何特別的日子,都有著太特別的回憶。
「我相信你今年的生日會永生難忘。」他起身告別,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早上十一點,我再過來。」
門才關上,她彎下身小聲地在女兒耳邊說道:
「你這丫頭,把人家的衣服都弄髒了。下回要記得說對不起。」
「他才該說對不起。他假裝爸爸!」白小曼嘟著嘴說道。
「他本來就不是你爸爸。」捉起女兒斑斑點點的手,擦拭乾淨。
「前天那個是!」大聲反駁著媽媽的話。
「前天那個就是這個--兩個都不是你爸爸。」謝綺揉著自己頭痛的前額。
「那個是!我知道的。他抱我的樣子和爸爸一樣。他還會主動伸出小指頭讓我拉,那天那個人是爸爸!這個是假爸爸!」
謝綺一楞,盯著女兒堅持的小臉。小曼的感覺和她一樣哪!
她現在願意相信任何神怪之說--例如,黑凡「偶爾」會被白奇附身,否則這一切無法解釋。
「我們兩個是不是腦子都迷糊了?」她迷惘地與女兒對望著。
「爸爸比較奇怪,他現在好喜歡玩捉迷藏。」小曼振振有詞地說道。
叮噹。
「現在是真的有人打電話來嗎?還是媽媽又在想像?」謝綺親了下女兒巧克力口味的臉頰,接起對講機。
「我的鑰匙放在桌上忘了帶走。」
「要我幫你拿下去嗎?」
「我現在在門口了,開門。」他說話的速度慢得像咬牙切齒。
「爸爸來了嗎?」白小曼自行揣測,自行興奮地衝到門口。
「爸爸!」小曼再度快動作地一躍而上。
謝綺看著他熟練地抱起小曼,動作優美而流暢。他甚至記得把小曼的長髮撥到胸前--小曼不愛別人壓著頭髮的。
小曼朝母親勝利地微笑著,像頭偷吃到魚的貓,用力地在他的臉上親吻一下。
「你--我的天!」
謝綺的目光停留在他雪白無瑕的衣袖上,她整個人陡地定佇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