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的東西全給你備著了,不夠的儘管開口。不行的話也早說一聲,我們好再去請人。」
「我行的。」秋芸芸日過神,怯怯地朝美人一笑後,旋即挺起背脊,走到床榻探視著孕婦的情況。
「我扶你下來走走吧,走一走會有助於生產的。」秋芸芸扶起孕婦下了床,就讓她在屋內空曠的地方踏著小步伐走路。
「夫人,你歇著吧,別跟著小翠團團轉。自從半年前生完孩子後,你的精神就沒好過。」徐嬤硬攙起柳秋水坐到窗邊的椅子上,塞給她一杯熱茶。
孩子!,秋芸芸的耳朵豎尖了起來,就著眼尾餘光看著在大熱天仍被覆上一薄披風的二夫人。
這樣纖弱的人兒天生就是要受人保護的--慕子瑄將孩子視如己出地帶在身邊,是因為二夫人嗎?秋芸芸的呼吸隨著身邊小翠急促的低喘而不安著。
「夫人,別擔心小翠,小翠一定再幫小主子生個小弟弟。您若不嫌棄,就把我的孩子當成小主子的兄弟一樣。」小翠一邊喘著氣,一邊走向柳秋水。
「小翠!王爺的金枝玉葉豈是一般的娃兒能相提並論的。」徐嬤快手就把柳秋水制止在椅上,哇哇大叫著:
「我叫秋芸芸。」秋芸芸主動向二夫人報上名字。
「秋姑娘,她這樣走來走去不要緊嗎?」細細柔柔的聲音聽來就是文弱的。
「她身子還不錯,走一走反而有助於快點生產。」二夫人如此纖塵不染,實在看不出曾生過孩子。
「一般的娃兒不會被他們的親爹誤會,明明是喜氣的龍鳳胎,他卻硬要送走男的。王爺根本不把送走的小王爺當成自己的孩子!」小翠碎聲哭了起來,肚裡一陣抽搐讓她痛彎了身。
秋芸芸輕拍著小翠的背--那個愛流口水的小娃兒居然是小王爺!
真怪!
龍鳳胎,這麼說來小娃兒還有個姊姊或妹妹了?秋芸芸想像兩個漂亮娃兒並排的樣子,笑瞇了眼。
「誰讓你這傻丫頭去找了個女扮男裝的大夫,那高個子瞧著就讓人起疑心。無怪乎王爺一檢查性別,就露了餡。」徐嬤忍不住抱怨著小翠的魯莽。
「那一季冬,二夫人幾乎熬不過,靠的都是慕大夫啊!」小翠哀嚎了一聲,喘氣的次數愈加頻繁。
慕大夫!秋芸芸的身子一凜,在小翠突如其來的痛喊聲中,心也揪成一團--慕子瑄果然見過二夫人!他也和自己一樣地目眩神迷嗎?
無怪乎一扯到孩子的事,他可以那麼漠然地對待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呵護在手中的,原來--早有人佔據他的心。
秋芸芸苦澀地咬住唇,扶起已彎不起身的小翠走到床上。
「都怪那個大夫,不該扮成女子招搖撞騙,不知是何居心!搞不好是大夫人派來陷害你的。」徐嬤喃喃抱怨著,大夫人後來的喜怒無常是大家皆知的事。
「姊姊都失蹤了,就別提了。王爺不相信我,才是孩子必須送走的關鍵。慕大夫肯幫我帶走孩子,對我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柳秋水撫著屏風,坐直身子看著小翠。
「那個慕大夫八成也喜愛上二夫人了。」
徐嬤的話狠狠撞擊上秋芸芸的胸口,她口中吐著鼓勵小翠的話,心思卻已透過那張痛苦掙扎的臉龐而飛奔到九霄雲外--在慕子瑄心中,自己是什麼?
小翠的叫聲刺入她心中,鑽人心窩的那陣酸楚強烈得讓她站立不住?
她很堅強吧?否則怎能無動於衷地完成一切接生的工作--不用任何人告訴她,她都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是個女孩兒。」秋芸芸聽見自己這麼說道,也知道自己正盯著二夫人感激的笑容。
「女孩兒好,剛好和小郡主作伴。」徐嬤笑著逗弄著孩子,卻在門外傳來管事的呼叫聲後,匆忙地出了房門。
「夫人的孩子多大?」秋芸芸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定定地凝視著二夫人。
「半歲多吧。不過,有一個男孩不在身邊。多虧了他--」她低歎了口氣,就連微微的蹙眉都讓人不自禁地想憐惜。
「帶走孩子的是慕子瑄吧?」秋芸芸無法阻止自己衝動的話,她就是想知道慕子瑄和二夫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認得慕大夫?!你知道孩子的下落?孩子好嗎?好嗎?」柳秋水緊緊拉住秋芸芸的手腕,如同所有護子的母親一樣地心急如焚。
「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很愛笑,和王爺一個模子。」秋芸芸低語著,卻無法對眼前的人有任何的怨懣。
「這孩子一出生就愛笑的,他一定被照顧得很好哪--我就放心了。」柳秋水含著淚水,嘴唇漾著動人的笑意。朝秋芸芸輕頷首,突然低呼了一聲:
「你叫秋芸芸--小芸兒,你是他經常提起的小芸兒!」
「他提過我?」秋芸芸的眼睛一亮,雙手反捉住王妃沁涼的手。
自己惦念著他,便也希望他記掛著她。以為他離她甚遠,沒想到他心裡卻始終牽掛著她。
「他說你是他的第一個女兒。」柳秋水笑容可掬地說道,不解地看著秋芸芸的笑意頓時委靡。
「第一個女兒…」只是親情嗎?
「你們成親了嗎?」柳秋水間道。慕子瑄提到小芸兒時的口氣是要讓所有女子艷羨的。
「我們之間不是那回事。」她擠出的笑容是苦的。
不見二夫人,也許她還會對他們之間有著期待。偏讓她看見了二夫人呢!美麗得連花朵在她面前都要枯萎的二夫人哪!
「你還好吧?」柳秋水擔心地輕觸著她的臉頰。
「官府找到大夫人了!」徐嬤慌亂地從門外衝到柳秋水面前,臉上是掩不住的痛苦。
「姊姊在哪裡?」柳秋水眼眶著急地盈著淚水。
「大夫人出事了,王爺剛到官府去確認……」徐嬤拉著柳秋水的手,痛哭出聲,卻怎麼也說不出真相。
「原來真的是她……」秋芸芸喃喃自語著--那種自己這輩子僅見的織金布帛果然是出自王府。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柳秋水顫抖的手捉住秋芸芸的衣袖。
嬰兒在此時停止了啼哭,屋內靜謐得讓人坐立難安。
「發生了什麼事--」柳秋水幽幽的聲音飄散在屋內,更增添了一股冷冽之意。
「我來這裡之前在官府驗了一具女屍--」秋芸芸吞吞吐吐地說道。
柳秋水摀住自己的胸口,臉色乍然青白,身子一陣搖晃後,竟閉上了雙眼,無力地倒了下去。
「小心!」秋芸芸還沒來得及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藥草味就飄過她的鼻尖--慕子瑄已快捷地閃身入門將柳秋水安頓在椅上。」
「你不該告訴她這種消息的,她的身子受不住的。」慕子瑄從懷裡掏出一隻藥丸放入柳秋水冰冷的唇瓣中。
秋芸芸瞪著他的身影,正奇怪自己的視線為什麼變得模糊,嘴裡卻嘗到了微鹹的淚水。她咬住唇,飛快地側過頭拭去頰邊那不爭氣的水氣--沒人看到、沒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秋水身上。
而他,開口竟是為了責備她。
第九章
月老紅線解又系 困結不清三人戀
秋芸芸望著慕子瑄輕柔地扶正二夫人的身子--
她想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慕子瑄要把她推到子璨身邊。
「王府派人追捕你,你還敢進來!」秋芸芸倔強地抬起下巴看他,不想讓任何與別人無關,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不要緊的,王爺早在兩個月前就停止追捕令了--二夫人要求的。」徐嬤說道,見著柳秋水的眼瞼輕動了下,連忙送上了一杯熱茶。
慕子瑄將柳秋水交給徐嬤,回頭望向秋芸芸面無表情的臉--
她心裡難受,他不會不知道。沒人比他更瞭解她了…
只是,這樣未嘗不是件好事--原本就是要她死心的。慕子瑄黝黑的眼沒有挪開視線,一逕冰冷地望著她。
「不可能!姊姊不可能會死的!」柳秋水囈語了幾聲,驀地睜開了眼,無助的小手激動地捉住徐嬤的手。
「大夫人性子一向激烈,否則你當初不會忍痛讓我帶走孩子。你該知道我帶走孩子後,王爺對你的誤解只會更深。」慕子瑄沉穩地說道。
「如果我不出現就不會……」柳秋水的淚水珍珠般地落下。「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怎麼樣都無法兩全的。我愛姊姊,姊姊愛他,我如何能全心去愛他--」柳秋水虛弱地倚坐在椅上,脆弱的語句卻聲聲敲擊入他人的心坎。
秋芸芸握緊了拳,用力咬住了下唇--愛情與親情?她也自私地希望能在這兩者之間悠遊。只是,她渴求真情的人,只能給她親情呵……
慕子瑄緊抿著嘴角,竟不自覺地朝秋芸芸望了一眼--自己的處境如今竟和二夫人相同呵!他看過這三人之間痛苦不堪的結果,不能再讓子璨、芸芸及自己陷入這種萬劫不復的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