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這麼做,她已經長大了,該為自己做的荒唐事負責。」姚夏磊怒氣未退,稍嫌冷淡地說完這句話後,順手撩起了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我得立刻去一趟梁家。」
「夏磊!我還有話!」童學謙卻跟著站起身來。「洋行的事情,我也想幫忙。」
姚夏磊聞言,回頭報以一個苦笑。「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拿你們童家的錢嗎?」
童學謙不禁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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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梁家大廳梁心帆從後頭走了出來,不意聽見外頭有些聲音,因而喊住了正好經過的小五。
「小五,外頭怎麼回事?」她好奇的詢問。
小五尷尬一笑。「小姐,是姚少爺來了。」
「夏磊?」心帆心中突地一跳。「怎不請他進來?」說著說著,她不自覺摸了摸頭髮、整了整衣服。
小五支支吾吾的說:「煙兒在外頭擋著。」
「什麼?」心帆一怔,隨即恢復了鎮定。「她做什麼擋夏磊?」
「這……」小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心帆見狀,索性道:「我去瞧瞧。」
不想才到大門口,她就看見煙兒板著臉孔在對姚夏磊說話。
「不行不行,我家小姐在睡午覺,姚少爺,您有事還是晚點兒再來吧!」她一臉沒得商量的模樣。
「我早醒了。」心帆在她身後出聲。
煙兒愣了愣,回頭,表情瞬間變得很滑稽。「小姐!」自己的謊話被當場揭穿,莫怪她尷尬極了。
姚夏磊聽到她的聲音,這時就再也忍不住,立時一個箭步衝到她的面前,劈頭就喊:「心帆!」
一聲心帆,喚出無限相思。
心帆櫻唇微張,欲言又止。夏磊那一聲心帆,喚得她心房再難遏止的緊縮了起來。
「煙兒,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小姐……」
「下去吧!」
煙兒聞言,也莫可奈何了,只得悄悄退了下去。
心帆望著夏磊,他憔悴了,唇邊冒著新生的鬍渣,深陷的眼窩顯示了已多天未眠,僅止是如此,已叫她不捨至極。
夏磊看著心帆,眼睛有些酸酸澀澀的,她還是那個樣子,樸素的衣著、閃爍慧黠的眼瞳和友善的態度。
突然一陣慚愧。
姚夏磊不知怎地,一陣自慚沒來由地籠罩住自己,使他的話梗在喉頭,再也說不出。
「為什麼不說話?」心帆看著他。
姚夏磊閉上眼。心帆的聲音流過他的心中,涓涓而纏綿。
「為什麼不說話?」心帆再問了一次,夏磊仍是沉默。
為什麼不說話?那是因為,他已在她的眼中,明白了一切啊!這就是相知相悉,言語只是多餘的啊……
「為什麼不告訴我?」心帆憂傷地問。「夏磊,你真的愛我嗎?」
夏磊終於睜開眼。「為什麼這麼問?」
心帆歎了口氣。「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夏磊無言的點了點頭,牽起她的手,心帆感觸到那溫暖的淡淡手溫,微微一勾唇角。
「夏磊,我喜歡你牽我的手。」
「我希望能一輩子牽著……」
「你希望?意思是你不能?」
「心帆啊……」姚夏磊深長的歎息著,拉著她的小手走在狹窄的長長石板道上,真希望這路永遠走不完……一直延伸至世界的盡頭裡去……
「夏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心帆的聲音由他肩後舉了過來。
「你要娶童小姐嗎?」她又問……
「夏磊……」
姚夏磊猛地回過身,將她一個摟進懷中!「不會的……我姚夏磊此生只會娶你、只願娶你!管它什麼洋行、管它什麼船期、管它什麼童衣雲!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他緊緊、緊緊地摟著心帆,豁了出去的吼著,在靜謐的巷子裡,回音綜繞,像極了一曲憂傷的歌!
「夏磊、夏磊!」心帆用力地回抱他,緊緊的擁抱使她泛出了淚水,滴滴滲進了他的衣衫、滲進了他的心扉。
「我們立刻成親!」夏磊提起她的手親吻著。
「你娶我,那洋行怎麼辦?」
「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夏磊低喊著。「我可以抵押房子……」
「那是祖產……」
「管不得了,管不得了!你就讓我任性一次吧,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的!你知不知道?」
心帆聞言,卻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是為了什麼!或許是感受到他的篤定,又或許是出於這無可奈何的犧牲,這沒有選擇的選擇,使她一時間竟難以自處了!
夏磊擁著她,心中複雜的感受更是說不清。高興與痛苦竟如此極端的同時存在著!難道上天真不允許人們只有單純的幸福?
靠在夏磊懷中,聽著他激越的心跳聲,心帆心痛得厲害。從來以為,愛戀是如此的簡單,但她怎麼曉得,那是一種一日提起就再難放下的刻骨銘心呢?」想到不能廝守,她便有說不出的難過,而如今夏嘉說什麼都要娶她,雖讓她的心感到安慰,然而卻仍不甚踏實……彷彿一腳就會踩空。
夏磊見她緊緊將頭理在自己胸前,不禁說道:「心帆,你會怕嗎?怕跟我在一起?」
「我不怕。」心帆連忙抬起頭。「我不怕。」
「我卻會怕。」夏磊抬手,極眷戀的撫著她的髮際。「我怕我不能讓你過好日子、我怕我讓你後悔選擇了我……我因為愛你,所以害怕……」
心帆凝望著夏磊。「夏磊,你答應我一件事。」
「嗯?」
「是福是禍,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姚夏磊深深的感動了,而他所能回報予她的,是一個用力的緊抱。
「好……」他將臉埋在心帆的發中,硬咽的說道。
第十章
姚家夏磊牽著心帆的手,篤定地站在大廳中間,心帆有些慌亂,不安的瞧了他一眼。
「沒事的。」彷彿知道她的不安,夏磊柔聲安撫著。
心帆看著他,心有些安了下來。
她還不知道他們這個自私的決定對姚家而言,到底會造成多大的衝擊,也不知道姚家的人會不會支持他們這麼做,所以她的心忐忑不安極了……然而,到底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正胡思亂想的當兒,大廳前後分別傳來腳步聲,夏磊聽到聲音,緊緊拉了拉她的手。
「大家都來了。」
「嗯。」心帆緊張的只能發出這麼一聲。
「放輕鬆一點,沒事的。」夏磊輕聲安慰著。
話甫畢,姚家最小的兒子冬煦已經從外頭進來了。
「哥,聽說你有事找我?」
「你先坐吧!」夏磊道,這時後頭的姚師甫也攙著姚夫人出來了。
「爹,娘。」姚夏磊將心帆帶到他們面前。「這就是心帆,心帆,這是我爹、我娘。」
「伯父、伯母,您們好。」心帆急忙問安。
「好好好。」姚師甫連忙點頭,姚夫人更是走上前去,將心帆的手攢在自個兒懷中。
「自從上次在娘娘廟裡見過之後,就沒能有個機會把你看清楚,今天你終於來了,我看看我看看……果然是個可人兒!莫怪我們家夏磊對你喜歡得緊了!」
「娘娘廟?」心帆卻有些不解,顯然並不清楚當天相親時發生的事情,不禁疑惑地看了夏磊一眼,夏磊報以一個溫柔的眼神。
姚夫人卻是呵呵一笑。「心帆,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叫梁姑娘顯得生分,心帆姑娘又拗口。」
「伯母叫我心帆就好了。」心帆忙點頭說道。姚夫人身上的氣息,跟夏磊真像啊,淡淡的、溫溫和和的,就跟柔暖的微風一樣,叫人感到平和舒暢,她已經開始喜歡起夏磊的母親來了。
「好,好。來,你坐。」
「春鳳姐跟秋尋姐呢?」冬煦一坐下就不停地張望著。「不是說要開家庭會議?怎麼沒見她們兩人蹤影?」
「咳咳咳……」姚師甫咬了兩聲。「你說的沒錯,理論上是該叫她們來,只是你兩個姐姐早就已經出閣,所以不叫她們來了,也省得她們知道家裡的情況,幫不上忙也就罷了,還落得自苦。」
冬煦聽出苗頭不對,便道:「怎麼了?說的這麼嚴重?難道是上次的事情還沒解決嗎?」
「唉,本來沒想到會鬧得這麼大,也就沒打算讓你插手,這幾天漸漸有人來討錢了,不過就是船期延誤,多拖個幾天是幾天,不料時日一久,原本幾個老客戶也都觀望的不耐煩了,要是咱們再不能如期交貨,只怕保不住這間房子。」姚師甫搖搖頭,歎道。
梁心帆聽得臉上一片青白。她想起重衣雲手上那張薄薄的支票,明明是隨口一吹就會飄起來的重量,為什麼此刻卻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頭,彷彿千斤、萬斤的重擔?!
「我正是為了這件事情帶心帆來的。」姚夏磊說道。「她也即將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我認為她有必要知道姚家目前的情況。」
姚夫人聞言,不禁憂心地蹙起眉頭。「心帆,真是對你不住,把你也給扯了進來……」
「心帆沒有關係的。」梁心帆搖搖頭。「要是能夠替夏磊分憂,我也願盡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