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去開了門,愣住了,是他們……
「小鬼,開門啊,想讓我們在外面罰站啊!」女的開口直吼,還一手叉著腰,明顯的來者不善。
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姊姊。從她搬回來之後,他們不時地會登門拜訪,叫一叫、鬧一鬧,以洩遺產被瓜分的心頭之恨!
她無奈地開啟了鐵門,兩人搶在她前面,大刺刺地直趨而入。
「喲!哥,你看!新沙發耶,還有新電視!」裴媛很誇張地尖聲叫了起來。
「看起來真像暴發戶!不過也對,身上有錢就要用嘛,幹嘛裝窮咧,是不?妹子。」裴俊加頭對她訕笑,笑容虛假又無好意。
裴媛一屁股坐上沙發。「哇,這沙發真柔軟,好好坐喔!是義大利進口的?要不要二十萬?」
裴婕沒有回應她,只問:「你們要喝水嗎?」
「喝水?你家裡還是只有水啊?你就不能買些飲料、果汁放在冰箱嗎?你自已不喝,也要顧慮到上門來的客人啊!」裴媛垮下她的一張美顏,十足受不了她的樣子。
「我家裡不會有客人來。」裴婕平靜地回道。
「我們不是客人嗎?」裴媛斜眼睨她。
「你們是我的哥哥、姊姊。」裴婕慎重地說道。言下之意,他們就該有哥哥姊姊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裴氏兄妹面面相覷,彷彿她說的話很深奧。
裴俊走近她面前。「哥哥姊姊?虧你還說得出口?你要不要臉啊你!你只是我老頭在外生的野種,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他昏了頭,相信你媽說的話,我們可沒有那麼傻,真的相信你和我們有血緣關係!你要識相的話,趕緊把錢吐出來,不要再和我們攀親帶故了!」裴俊已把她逼到角落。
「就是啊,錢快吐出來,那原本是我們的!」裴媛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跑過來加入圍堵的行列。
裴婕緊挨著牆壁,眼神無懼地迎向他們。
「我是合法取得遺產的,你們沒有權利要我交出來。剛剛你自己也說了,我是爸在外生的野種,可見你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承認我是爸的女兒了,只是死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你!」裴俊氣結,手直指著她。
「就算是事實又怎樣?!你雖然身上流有爸的血液,可你有像我們一樣嗎?我們陪在爸的身旁二十幾年,你才幾個月,居然跟我們拿一樣多的錢,這太沒有天理了吧!」裴媛於情可以認,於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畢竟,牽涉的是金錢,她始終嚥不下這口氣。
「我知道對你們不公平,但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爸的意思,你們可不可以就算了好不好?你們拿的也夠多了……」裴婕的眼眸低垂,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加上你那一份,才叫多!」
「是啊,錢愈多愈好,沒有人會賺錢多的!」
裴婕再度迎視他們。「能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們還是請回吧,你們再多來幾次,也不會改變什麼的。」
「你!」見她絲毫不妥協,裴俊真是快氣炸了。
「你就跟你媽一樣的不要臉!」裴媛失控了,難聽的話源源而出:「你媽不知廉恥地勾引有婦之夫,末了還要把你塞回來分遺產,簡直無恥到極點!而你死巴著遺產不放,直一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的無恥行徑!」
裴婕眼底泛起一抹憂傷,定定地看著她:
「別批評我媽,她沒做錯什麼,她只是愛上了一個她不知道不可以愛的人,知道後,她不也離開了?她一個人背負著旁人異樣的眼光,將女兒養大,含辛茹苦十八年,她求過什麼?要不是她時日無多,也不會想到要替女兒找回親生爸爸的!
「她絕不是為著你們希罕的遺產而來;而我,也一點都不貪戀你們的遺產,沒有了這筆錢,我還是一樣可以過日子,可是,這並不表示我願意將遺產還給你們,因為這是我應得的!尤其是在今天過後,你們絕對休想從我這邊拿走一分一毫,我是寧可將錢丟進大海裡,也不會交到你們手上的!」
裴媛的話打擊了她,從來,她是不曾在他人面前這麼堅定和神氣的。
她的長篇大論讓兩兄妹瞠大了眼,一時反應不過來,她變了樣了!不再像是以往讓他們長期欺壓的小女孩了。
「你你你你……」裴媛口吃了,不知道還要再反擊什麼話,用手肘撞了撞兄長,示意由他來發言。
不料,裴俊窮盡思索的話還未出口,此時,有人轉動大門的鑰匙,準備推門而入。
兩人屏息以待地看著門口,怎麼會有人要開門進來?她不是一個人住的嗎?
谷皓天一進門,就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在這麼晚的時間裡,裴婕居然還有朋友上門?
朋友?不對,不像。氣氛不對,三人站的位置也詭異,再瞧裴婕一副淚眼迷濛的樣子,見到他,彷彿鬆了一口氣,他在瞬間研判下,得到了一個結論:是債主追上門來了!
「你們幹什麼?!統統給我滾,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對於這種追債的人,只有先發制人,比對方更凶才行!
兩兄妹愣了一下,想不到這個人一見面就「嗆聲」,如此的凶悍,十足的不好惹。
「你凶什麼啊?你是誰?」裴俊的氣勢明顯地比之前弱了。
「你管我是誰?那你們又是誰?」谷皓天往他前面一站,高了他一個頭。
「我們是……裴婕的哥哥姊姊啊!」這回他承認了。
哥哥姊姊?谷皓天傻眼了,完全不是他以為的那樣;而且,她哪來的哥哥姊姊啊?他看向裴婕,她不說話、不否認,只是低著頭。
「就是啊,我叫裴媛。」
「我叫裴俊。」
名字都說出來,那是真的嘍?不過……事情一定有蹺蹊,否則裴婕不會不提,他看到的也不會是這種陣仗。
「那又怎麼樣?!裴婕不歡迎你們,你們快給我滾,否則的話,我就用丟的,把你們一個個丟下去!」谷皓天知道她受委屈了,不管來人是誰,他對待的方法都是一樣。
「你……」
兩人怕了,但也因此更氣惱,不免又想在口舌上給他反擊反擊,以消心頭之恨——
「好啊,裴婕,你了不起,有本事養小白臉了!仗著他來對付我們,老爸泉下有知的話,一定會後悔……」裴媛的話還未說完,「啊——」被谷皓天拖了出去。
接著——
「啊——」裴俊也被扭了出去,外加谷皓天補上的一腳。
谷皓天恨恨地甩上門,什麼小白臉?這三個字,嚴重地污辱他了!
他回到裴婕的身邊,看到她眼神中的茫然、無助,他輕拍她的肩膀。裴婕沒有開口,她眼眸一眨,眨出一滴淚來;接著,身子順著牆壁往下滑,她將瞼埋在弓起的雙腿上,嚶嚶地哭了起來,哭泣聲一抽一抽的,抽痛了谷皓天的心。
他不知道她怎麼了?他也一向不會說安慰人的話,於是,他也席地而坐,不在乎會弄髒他身上那一套昂貴的西裝,陪在她身邊,直到她哭夠為止。
裴婕是真的狠狠地痛哭了一場,也許是被欺壓久了,她把長久以來的委屈全數一次發洩出來,也因而她並沒有注意到她身旁有個人,她直覺他已回房去了。
直到她哭夠了,抬起淚痕滿藉的臉,她才驚覺他一直都在……
「想不到你這麼會哭,你總共哭了二十分又十五秒了。」谷皓天故意看一下手錶,其實他根本沒計時。
「如果我可以控制時間,我會只哭七分十一秒。」她幽幽地說道。
「嘎?你說什麼?」她的話很難懂。
她搖搖頭,表示不願再多說。「你為什麼要陪我坐在這?」
「怕你把這間房子給哭倒了啊。坐在這裡,離門口較近,我此較好跑。」他說得很認真。
她勉強地笑了笑,知道他是逗她開心。
「願意告訴我……剛剛那兩個人是……」他有點難以啟口,怕她根本不想談,也怕她平復的心情又再掀起傷感。
「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姊。我媽是他們父親外遇的對象,我曾經過了十八年沒有父親的日子,背負著私生女的身份。」她簡單的一口氣陳述,在他面前,可以不保留的,她就不會保留。
原來她還有這樣的身世,怪不得她異常堅忍了。谷皓天對於她,又更多了一分憐惜。
「所以他們才來找你麻煩?他們也太無聊了吧!你媽都死了,何況這也不是你的錯!」他義憤填膺地為她打抱不平。
裴婕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到底知不知道遺產的事?她相信他不知道,可也選擇不和他說,若是說了,今後他所有對她的好,就不再是那麼純粹,她始終會懷疑他的……
「怎麼了?」谷皓天對上她深究的眼神。
「謝謝你,剛剛要不是你的話,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不過……你今天要是可以早一點回來的話,那我就一點氣都不用受了。你可不可以以後……不要再那麼晚回來了?」她真的希望一回家就看到他在,那是一種安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