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耿清秋看了她一眼,苦笑反問:「你覺得像韓千尋這樣的男人,會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充當別人的冒牌女友嗎?」
「原來如此!難怪你不希望讓韓先生在新歌發表會前和丁小姐見面。」陳麗貞的聲音忽然響起。
耿清秋一驚回頭,對著陳麗貞尷尬一笑。「叮叮是個很美的女孩子,為了大局著想,我、我不能不有所提防……」
「是嗎?」陳麗貞在她身旁的海灘椅坐下,忽然也歎了一口氣。「你的顧慮現在看來,似乎有些道理了。」
如果說耿清秋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現在可說是完全破滅了。「我就說嘛!天底下絕對沒有哪個男人見了叮叮之後,會毫不動心……」
「是嗎?」陳麗貞笑了笑,躺到海灘椅上。「不過韓先生卻是在見到了小姐之前,就已經對她念念不忘了。」
耿清秋一愣。「難不成韓先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沒見到叮叮,就知道她是個大美人了?」
陳麗貞剛要回答,周弱水已經搶著說:「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因為叮叮這個大傻瓜,曾經在淡水捷運站聽他拉小提琴吧?」
「拉小提琴?」耿清秋不懂。
「你都不知道那傢伙的小提琴有多難聽,居然還馬不知臉長,跑到淡水捷運站去表演呢!」周弱水笑不可抑,喘著氣說。「叮叮就更絕了,同情心過剩,呆呆站著聽他拉完一首小提琴,害我們差點來不及回台北呢!」
耿清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叮叮心腸軟我是知道,沒想到陰錯陽差,居然因此招惹來一段相思?」
陳麗貞等她們笑完了,才緩緩地說:「這件事一點都不好笑。」
耿清秋和周弱水相視一眼,咳了一聲,尷尬地說:「對、對不起……」
「韓先生會跑到淡水捷運站去拉小提琴,是有一段往事的。」陳麗貞看著天空飄過的白雲,緩緩地說。「韓先生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小提琴,不過,大概因為沒有天分,所以始終沒有多大長進。」
「那他怎麼還不放棄?」周弱水忍不住插嘴。
「為了對他妹妹的承諾。」
「承諾?」
「韓先生的妹妹很喜歡音樂,小時候只要韓先生一拉起小提琴,她就會靜靜坐著聽他演奏完一曲。」陳麗貞輕歎一聲,無限感慨地說。「後來,韓先生家庭遭逢變故,他的妹妹被迫送給別人領養;分離的那一天,韓先生哭著答應妹妹,他以後一定會再拉小提琴給她聽!」
「後來呢?」周弱水急著問,眼中已有淚光閃爍。
「從此之後,生死茫茫、音訊全無,韓先生再也沒有他妹妹的消息。」陳麗貞語氣中不勝款歐,始終冷漠的臉上也變得有些傷感。「韓先生最初會到淡水捷運站拉小提琴,是希望茫茫人海中,妹妹能再聽到自己的琴聲;後來,希望漸漸破滅,韓先生的事業卻一日千里,阿諛奉承中,韓先生只能在小提琴聲裡,保持自己的清醒。」
耿清秋懂了。「叮叮的佇足欣賞,想必讓韓先生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善解人意的溫柔妹妹吧?」
陳麗貞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 ※ ※
韓千尋一看到丁叮叮就站在門邊,整個人都傻住了。
殘雪織雲臉上似笑非笑,悠悠地說:「我對叮叮說,你這小子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可是她不相信,我只好再開個小玩笑了。」
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看見丁叮叮臉上似有惱意,他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難安。「叮叮……」
「沒想到我的心事,韓先生居然比我還瞭解?」丁叮叮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怒。
韓千尋好不尷尬,咳了一聲。「你、你來多久了?」
「剛好足夠聽到你發表高論,說我、我已經愛上你了。」丁叮叮掉頭就走。
韓千尋一愣,看著殘雪織雲,苦著臉說:「你這個玩笑,可真要把我害死了。」
「不過,有件事你倒是猜得一點也沒錯。」殘雪織雲笑嘻嘻地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
「哪件事?」
「叮叮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你好不好……」
韓千尋話還沒聽完,已經轉身衝了出去。
丁叮叮站在船舷邊,迎著風,衣袂翩翩,直欲乘風飛去。
「風大,感冒就不好了。」韓千尋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她不理他,別過臉去。
韓千尋抓了抓頭髮,苦笑道:「我在海裡泡太久了,腦袋給泡糊塗了,才會、才會說那些混帳話,你不要介意……」
她回頭盯著他,淡淡地說:「你在道歉?」
「當然,而且誠意十足。」
「既然誠意十足,為什麼眼睛卻在笑?」丁叮叮又轉過頭去,望向遠方汪洋大海。
「有、有嗎?」韓千尋忙用力揉了揉眼睛,盡量忍住想開懷大笑的衝動,用著最誠懇的聲音說:「大概、大概我一看到你,整個人都開心起來了,絕對、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我看,是因為我很可笑吧?」丁叮叮拂了拂輕揚的髮絲,口氣始終淡淡的。
韓千尋說不出話了,想不到這麼溫柔的女孩子,一鬧起彆扭來,也這麼難纏……
「要是覺得我很難說話,你就請便吧!」丁叮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笑意憋太久,可是會內傷的。」
他無奈一笑。「你內斂含蓄,臉上分不出是喜是怒,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話了。」
「會嗎?」丁叮叮回頭看著他,臉上露出好甜好甜的笑容。「你不是很聰明,連我的心事都猜得到?」
韓千尋苦笑。「我終於知道你在生氣了。」
「我卻知道你現在心裡正在偷笑。」丁叮叮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
「喔?」他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索性裝起傻來。
「殘雪夫人心直口快,想必、想必跟你說了些讓你很得意的事吧?」丁叮叮又轉頭看著大海,只是小臉上已不知不覺浮現幾許嫣紅。
「不是得意,是感動。」韓千尋忍不住插嘴。
「既然感動,為什麼會想笑?」
韓千尋無言以對,結結巴巴地說:「有些人感動的時候會哭,我、我感動的時候,卻、卻總是忍不住想笑。」
「巧言令色!」丁叮叮又不想理他了。
韓千尋歎了一口氣,他現在只想拿根裁縫針把自己的大嘴巴給縫起來,免得老是說錯話,得罪這個「溫柔似水」的大小姐……
風輕輕柔柔地吹著,一隻海鳥飛過來停在船桅上,姿態怡然自得。
「如果這只海鳥掉下來了、受傷了,我也是會擔心的。」丁叮叮看著海鳥,緩緩開口,彷彿在自言自語。
「是、是,你心腸本來就好。」韓千尋小心翼翼地回答。
「而且,我是一個醫生,如果有人掉到海裡,我是不是應該要擔心那個人的安危?」
「當、當然,你本來就是一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韓千尋又想笑了,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一臉莊容地說。
她回過頭來,展顏一笑。「所以,殘雪夫人告訴你的那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想得太多。」
韓千尋無奈一笑;他知道自己要想追這個心高氣傲的美少女,日後只怕有苦頭好吃了。「我是個老實人,從來不敢胡思亂想的。」
丁叮叮臉上一紅,淺淺一笑,輕聲說:「我們打擾殘雪夫人這麼久,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見她恢復了一貫的溫柔斯文,終於鬆了一口氣。「是啊!明天就是褚炫初的新歌發表會了,我也得早些趕回去處理。」
「少了我這個冒牌女友,只怕他們也會手忙腳亂呢!」她嘴角含笑,猶似漫不經心。
韓千尋眼角一跳,咳了一聲,忽然換了說詞。「不過救命之恩,不思報答便匆匆離去,似乎也有些過意不去。」
丁叮叮抿嘴一笑,側著頭瞅著他,一言不發。
他被她瞧得有些尷尬,又咳了一聲,苦笑道:「我剛剛說過,我是個老實人,說不來假話;你是水晶心肝、玲瓏剔透,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丁叮叮臉一紅,別開臉去,悠悠地說:「水水說我是個大傻瓜,所以我看不出來。」
韓千尋無奈一笑,轉開話題。「有件事我想了又想,始終不知道究竟是做對,還是做錯了。」
「是關於褚炫初和秦弄姿的事吧?」她若有所思,輕聲說。「他們都是多情人,愛得真、愛得切,愛得令人動容。」
「就因為他們是多情人,我才懷疑自己做錯了。」韓千尋歎了一口氣,看著丁叮叮,緩緩地說:「聽你的口氣,應該已經知道秦弄姿偷偷上船了?」
丁叮叮微愣。「莫非,你也已經知道了?」
「船上冠蓋雲集,保全自然也就非得做到滴水不漏才行;一個女孩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上船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笑了笑,淡淡地說。「我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她會上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