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男子有著一張深刻而自負的臉,略顯粗獷又不失優雅的濃眉下是一雙冷靜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如刀刻般立體,將他那自信的下巴襯得更加冷削……而這種種組合成一種逼人的氣勢,腦後那微鬈的長髮以及一身黑的服飾,更將他這種逼人的氣勢發揮到極致,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這黑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在短短五年內,將莫氏江山推向另一個高峰的現任集團總經理——莫微塵。
只見,聞言後的莫微塵表情一如先前的冷靜,仍舊不語,他只是緩緩地變換了一下姿勢。
雖然這一下變動所發出的聲響微乎其微,卻引得橢圓桌旁不安的人們,心臟不規律地跳了一下。
此刻,會議廳中鴉雀無聲,靜得像鬼域,所有人臉上更透著自危,大家均屏息地盯著莫微塵,等待著即將宣洩而下的暴風雨。
接下來,莫微塵終於開了口,打破了這窒人的沉默——
「尚經理,我想聽的並不是這些,我只想知道,為什麼這種不該發生的錯誤,會這樣輕而易舉的發生?」
他的語調雖然平和,但背後潛藏的那種雷霆萬鈞的質問意味,卻讓企畫部經理尚錦和光禿禿的額頭又流下了涔涔汗水。
有人天生便具有這種不怒而威、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特質,而莫微塵無異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見尚錦和不斷地抹著汗,「樊……樊世高怎麼侵入禁地的,我……我們還在加緊追查,原……本我們想向保安部調閱當晚的監視錄影帶協助調查,但……但保安部竟然無法提供相關資料,所以我……我……」
「總經理——」見尚錦和有將過錯推到保安部的意思,保安部的經理劉敬威立刻站起來解釋。
「保安部早就知會過各部門,要在當天晚上對整棟大樓所有管線進行全面安檢,也知會過各部門預估斷電安檢的時間,在那種情況下,監視設備根本無法啟動,尚經理的批評有失公道。」講到最後一句時,他回過頭狠狠地瞪了尚錦和一眼。
尚錦和頓時面有愧色地低下頭。
見下屬一副無擔當,急於推卸責任的模樣,莫微塵的臉色沉了下來。
「或許,我們莫氏總部應該改名為『莫氏百貨公司』,讓一切閒雜人等可以自由進出、來去自如。」他的眼角進出一道寒光,譏諷地掃過會議桌旁的眾人。
而在他寒光掃過之處,各部門主管皆低下了頭,無人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既然將帥無能,無力保御疆土,那就表示該換人做做看了。」他再補了一句。
此話一出,尚錦和的臉色倏地慘白一片,他急切又無助地掃過圓桌旁的同事,希望大家可以出面替他說說話。但,所有同事卻將頭垂得更低,故意忽略他求救的目光。
也不能怪大家在此種緊急時刻拋棄義氣情誼,因為,這次企畫部所捅的樓子實在太大了,誰敢出頭擔保?
老總賞罰分明的脾氣他們全都清楚得很,他們當然犯不著為了個尚錦和而冒烏紗帽被摘的風險。
就在尚錦和的臉色已接近槁木死灰之際,終於有人挺身而出——
「總經理,請先息怒。」起身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白髮蒼蒼、氣度雍容的老者。「其實,把這整件事全怪到尚經理頭上並不公平。」
一見終於有人肯替自己說話,尚錦和立刻感激涕零地望著對方。
老者續道:「大家想想,樊世高只是一個小職員,他能突破三道關卡、盜走公司機密文件,這就表示公司內部人員的控管出了問題,如果要認真追究,當初負責人員聘用的人事部、負責門禁設計的保全部、以及負責稽核的監察部……全都脫不了干係。」
在如今這種情況下,敢如此甘冒大不諱點名各部門首長的,當然就只有這位公司元老級人物——莫氏已故總裁的拜把兄弟、如今身為公司顧問的祁天了。
他一番話讓莫微塵臉色和緩了許多。
莫微塵雖明白對方起身的用意是想為尚錦和說情,並沒有別的意思,但聽在他耳裡,卻成了一種間接的指責。
因為,若仔細推敲他話中之意,下屬無能,等於也間接指責他這個統馭各部門的總經理管理無方,是以,若要查辦追究,該先下台一鞠躬的人,似乎是他這個位高權重的總經理……想到這兒,他笑了,笑得有些莫測高深。
雖然,他的笑自嘲的成分居多,但聽在各主管耳裡,卻令他們直打哆嗦。因為,他們認知中的老總是從來不笑的,這種明顯藏著刀的笑容更令人不寒而慄,從尚錦和嚇得差點尿濕褲子的表情中可略知一二。
但,他的笑容卻令祁天感到詫異與不解。
莫微塵並沒有為他的笑作出解釋,只是欠了欠身子,對祁天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祁顧問,請坐。」接著,他轉向尚錦和,「尚經理,你也坐下來。」對於這個父親生前相當倚重的長輩,他當然也很尊重,祁顧問選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這份面子他當然要給。
他推開黑色旋轉椅,起身站了起來。他這一起身,才讓人注意到他那副修長且有些瘦削的身肜,以及那雙包裹在黑色西裝褲下筆直的長腿。
他快速地環視一下眾人,接著,仍以他一貫不卑不亢,卻讓人無法忽視的聲音道:「或許,公司成長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讓大家來不及調整自己的心態與腳步,來不及懂得什麼叫『居安思危』。」
他一雙灼灼的黑眸閃過一道精光。「如果這些機密資料流出去,對公司所造成的打擊與損失將是無可估計的,這一點相信大家都明白。
這次事件,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至於孰功孰過,我可以等事件過去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該設法應變,讓公司的損失減到最低。
我宣佈從現在起,各部門主管取消休假,組成危機小組,嚴陣以待,樊世高那邊若有任何動靜,隨時向我報告。」
說完,他轉身離開,用黑緞帶隨意紮在腦後的馬尾揚起一道霸氣的弧度,帶走了瀰漫在空氣中沉重的黑色壓力。
壓力一消失,在場各部門主管紛紛吐出一口長氣,尤其足尚錦和。
「祁老,剛剛真是謝謝您了!」危機雖暫時解除,但他仍舊抹著不斷湧出的汗水,來到祁天面前致謝。
「尚經理,不用客氣,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祁天對他的感激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祁老,您客氣了!」尚錦和心中的感激全寫在臉上。「要不是您及時替小弟美言,小弟頭上這頂烏紗帽可不保了!」
祁天似乎這時才正視到身旁的尚錦和般,只見他一臉憂心地道:
「尚經理,我幫你事小,趕緊將功贖罪才最要緊,這些機密文件要真流出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恐怕也保不了你。」
「是,是!我一定會加派人手,把資料追回,不會辜負祁老您的挺身之恩。」尚錦和再一次道謝之後,才一臉戒慎地退出了會議廳。
***
晴空萬里,又是美好的一天。
一大早,向織月就把丁嵐自睡夢中挖起,打算拉她到體育館打羽球,
這傢伙昨晚來找她,後來就賴著不走,她也只有由著她,反正跟她「同居」也不是第一次了。
本來,瞧丁嵐睡得那麼香甜,向織月實在有些不忍心把她挖起來,但一思及她一向有睡懶覺的習慣,又從來不運動……略一思索之後,向織月認為還是早點把她拉起來活動筋骨,對她比較好。
到體育館不算遠,約只有兩三條街的距離,但她習慣騎上她那部變速腳踏車,一邊享受清晨的涼風,一邊做做腳部運動。當然,這一次多了個礙手礙腳的丁嵐,要想愜意的起來也很難了。
原本向織月提議要載她,卻遭丁嵐反對。因為,丁嵐認為她人高馬大,由她來騎比較妥當。
這一點,當時她沒有異議,但在車子拐過一個彎之後,她立刻就後悔了。
「喂,小嵐,你騎慢點好不好?」雖然自己也常常將車子騎得飛快,但那時候速度的掌控權是在自己手上,現在,她可是肉在砧板上……
「安啦!安啦!要相信我的技術。」雖然後座還載了個人,但對丁嵐來說,卻好像絲毫沒受到影響,不但沒減速,反而愈騎愈快。「哇塞!織月,你這車子的性能實在太棒了!我考慮也買一——」
「小心——」丁嵐得意的話語未盡,向織月驚駭之聲已至。
前方十字路口不知何時轉出一部黑色轎車,雖然對方速度不快也未違規,但在丁嵐未減速的情況下,恐怕兩方就要撞個正著……
還好丁嵐反應快,及時將車頭偏向一邊;但這一偏、一煞車之間,雖避過了車吻,卻將後座的向織月拋出了車外,而丁嵐自己也連人帶車的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