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去後,麥斯正待起身拉鈴,卻意外地聽見琴娜說道,「請等一等,爵爺。」
他重新蹲下,並握住她垂在椅子邊緣的手,「好,伯爵夫人,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
她別開頭,「沒什麼。」
「在右塊落下之前,你曾看見過一些東西,是嗎?」
琴娜朝他望過來,「你也看見了?」
「沒有。」他以帶著遺憾意味的口吻說道,「可惜沒有。你看見什麼?」
琴娜再度將臉別問。她才剛意識到自己對麥斯的感情,因而此刻很難面對他。「沒什麼,只是一些幻覺而已。」
「你確定?」
琴娜歎口氣,她累得沒有精神再跟對方玩遊戲。「侯爵,你相信世間有鬼嗎?」
見他半天沒有回答,琴娜忍不住轉過頭來。
「我不知道自己相信什麼。」他終於開口說道,「你呢?」
「和你一樣,抱持健康的懷疑態度。」她使盡全力讓自己站起來,此舉迫使麥斯不得不起身。「晚安,爵爺。」
「不,等一下。」麥斯抓住她的手。
琴娜緩緩回過頭,知道自己心裡所想的已經全都寫在臉上,端看他是否懂得如何去談。「晚安。」
聽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麥斯倒也無計可施。「晚安,衛小姐,祝你有個美夢。」
目送她離去後,麥斯陷入沉思之中。琴娜心裡一定有事,而且,這件事對她影響深遠,甚至改變了她望著麥斯時的表情和眼神。想到這裡,麥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絕不會如此輕易便讓她溜走,因為,他已看出,那對綠眸中不單純只有感激和友誼。
「女士,今晚,我們將完成這一切。」他輕聲地自言自語,然後扯動叫喚僕人的繩索。
☆ ☆ ☆
一切都已清理完畢,餐廳的門也已被關上。此時,某扇窗前突然迸出一絲綠色的火苗,映照出在爭論不休的一對黑影。
「夫人,我把石塊扔進火堆,是為著終止那個降神會。因為我知道,你的下一個目標便是麥斯那孩子!」
「你那麼做,很可能把整個地方都燒了!」
「胡說八道!那塊石頭早在三年前就鬆了,掉下來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而我卻只是輕輕推它一把,助它一臂之力而已。你呢?也不想想自己在做什麼。」
她斜睨他一眼,「我以為所有的年輕女性都希望被問到心裡最想要的是什麼。」
「你發過誓,絕不從中搗鬼讓她愛上麥斯那孩子!」
她卻只是聳聳肩。
他緊皺雙眉繼續說道,「我並不介意在他倆之間激起一點健康的情慾,但是,有關感情的事,最好還是由他們人類自己去解決。」
「你愛怎麼說都隨你。」
「我說話算話!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丹佛夏巫婆,我不准你玩弄她!」
「你居然說我是巫婆!」她大喊道,「你這個虛偽的丹顱黨,竟敢教訓我?剛才輕輕撫摸她眉毛的人是我,你這個渾身是刺的臭傢伙!」
「夫人,說話這麼難聽,實在有失淑女風範。」他咧嘴笑著說。
她平素最愛他這種笑容,但此刻卻不為所動。「丹顱黨人,快滾出我的視線!我還有事要做!」說完之後,她於轉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了不起,夫人!」他在她身後高聲說道,「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我有最後的決定權!」
夫人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邊,「丹顱黨人,話別說得太滿,小心閃了舌頭!」
他再度咧嘴一笑,「我似乎聽見有人挑戰,是嗎?」
「一點也不錯!」她氣呼呼地丟下一句,然後隨即消失不見。
☆ ☆ ☆
樓下的大鐘響起,時間已是凌晨兩點,但琴娜卻一直瞪大雙眸無法入睡。最後,她強迫自己列舉各種不可能愛上伊凡康侯爵的理由。
「第一,我和他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出身民家,父母都是升斗小民。第二,侯爵已公開與一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訂過婚,其未婚妻嬌美無比、甚至勝過畫中的人物。第三,我根本不喜歡他。」大聲說完這一段後,她緊緊閉上雙眸,不准自己再在這件事情上翻案。
琴娜不知道自己何時沉沉入睡,然而,一陣細微聲響卻令她自夢中驚醒。坐起身,她的一顆心跳得飛快。朝四下望望,爐中火早已熄滅;儘管窗簾是拉開的,但今夜無月,室內依然一片漆黑。
聲音再度響起,聽來像是女性的裙襪與地毯接觸所發出的聲音。接著,她聽見有人穿著馬靴走動的聲音,同時還有窗戶開關時所發出的吱嘎聲。
琴娜腦中竄過兩個念頭。其一,露薏小姐曾說過聽見男人在她房裡走動的聲音;其二,琴娜沒有聽盔甲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想必此人並非闖入露意小姐房間的那一位仁兄。
「什麼人?」她覺得自己的聲音聽來好怯弱,因而加強語調再問一聲,「究竟是什麼人?」
回答她的,只是一片靜寂。琴娜不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如果你是布拉德園的鬼魂,」她忽然高聲說道,「請到別處去忙吧,我需要睡眠!」
琴娜裸露在外的手臂突然被人摸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另一支手已摀住她的嘴。
「我沒有意思要嚇你,」一個熟悉的聲音以帶笑的口吻說道,「不過,你得保持安靜才行。」這話剛一說完,那兩支手也同時移開。
「居然是你!」這是琴娜喘過氣來的第一句話,其間不乏指摘的意味。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琴娜憑著觸摸確定他確實不是幻影,「你竟敢如此大膽!」
他爬上床,琴娜連忙朝床的另一邊拚命縮,他於是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拖回大床的正中央,這才以手指輕撫她的雙唇及頸脖,「小姐,你的肌膚好柔、好細。」他說話時,語調裡仍有著一股明顯的笑意。
琴娜轉過身,只覺他聞起來有香料和紫羅蘭的味道。
確定她不會逃之夭夭後,他開口說道,「我們必須談一談。」
「你不該來這裡,萬一被人發現……」
「伯爵夫人,只有在你不降低音量的情況下,我們才會被人發現。」他打斷琴娜的話,然後伸手到她身後抓來枕頭放在床頭,再讓琴娜靠在上而。
被他雙手碰到的地方,琴娜都覺得暖暖的;但是,他的手一移開,陣陣涼意毫不留情地襲來。琴娜出於本能地伸手拉起被子蓋住自己。他非但未加制止,甚至還幫琴娜把邊緣部分塞緊。
「我是來告訴你,別再擔心那個該死的賭注。」他的口氣聽起來頗為得意,「他們已經放棄了那個計劃。」
「怎麼會呢?」
雖然看不見,但琴娜卻能感受到他笑容裡的溫暖。「夫人,我告訴過你,我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夥伴。」
「你禁止他們再提起這件事?」
「才不是呢!改變對手心意最好的辦法,便是說動他們,並且讓他們以為是自己的意思。所以呢,我只是提醒他們這個賭注之所以會出現的幾個原因。」
「他們被你說服了?」
「反正,他們已經相信安斯白瑞伯爵夫人才是整個事件的受害者。」
「他們還說過我什麼?」
他伸手摸摸她的髮絲,再以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我救了你,這還不夠嗎?」
「晚餐時,沒有人再談起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看這種情形才對,我甚至擔心他們已經對我起疑,正在暗中觀察我。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實情。」
他以拇指輕揉她的顴骨。「我說過會來。難道,你已經不抱希望了?」
「你如果以為我……」
一根手指輕輕按住她的唇,「好柔軟。」
「你身為皇族的一員,想想自己的身份吧,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他咯咯笑起來,「你放心,我絕不是第一個在天黑之後進入女性閨房的貴族。」
「以我的臥室來說,你卻是第一個!」她低聲說道,並緊緊地抓著被子,「請你立刻離開。」
「不。」他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說道。
「既然你不走,我走。」話雖如此,令琴娜吃驚的是,自己居然沒有動。她的確想離開,但是,無形中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硬將她的雙肩按在枕頭上,令她動彈不得。感覺到他已湊向前來,琴娜連忙仲手頂住他的前胸;她沒有力氣推開他,於是只得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爵爺,你身上是什麼味道啊?」『他稍稍退開兒寸。「是一種名叫維提紳的香精。我的貼身僕人修伊發現它有防止毛巾、被單等物被蟲蛾啃噬的功能。你不喜歡這個味道?」
「喔,不,它很好聞。」
「伯爵夫人……琴娜,」他將手伸進她脖子後面的髮絲裡,並低下頭漫無目標地親吻著她,「別害怕。」他的唇輕輕拂過她的太陽穴,「你知道我要什麼,也知道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