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件行李從她的手中接過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它抬到了吉普車上,似乎它是一件兒童玩具。「我說過幫忙,但 你也不必扛這麼.重的東西,如果你不小心出了意外,傑克會找我算賬的。用用你的腦子,甜心,為我們兩個人想一想。」
「我不是你的甜心。」她大聲說,怒氣染紅了她的面頰,放棄舒適的現代生活跑到這窮鄉僻壤住上十天,已經夠糟糕的
了,更糟糕的是還要同這個妄自尊大、肌肉發達的白癡呆在一起,形影不離……「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我也不需要——」他的話剛開了一個頭,那個老男人就打斷了他。
「傑雷·曼。」他向著多諾文點了一下頭,然後一邊指點著諾艾爾,一邊向多諾文說著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
諾艾爾感到又熱,又生氣,沒有情緒去嘲笑她聽不懂的語言。「他說什麼?」多諾文聳了聳肩,將一隻沉重的箱子放到 地上,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裡抽出來一條褪了色的印花手帕。
他用手帕擦了一下脖子後面的汗水。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但卻像磁石一樣吸引了諾艾爾的注意力。她禁不住注意到他的被陽光曬成了古銅色的胸膛是多麼強健,他的牛仔褲緊貼在他肌肉發達的腿上,就像是他的第二層皮膚。哈洛德即使鍛煉二十年也不會有他那樣的體魄,她在心中思忖著,然後被這潛意識裡的不忠誠嚇了一跳。雖然她與哈洛德已經在幾個月前結束了戀人關係,他仍然是她的好朋友。
坦白地說,諾艾爾,你永遠也不應該將心寄托在這個強壯的暴徒身上。一個聲音在提醒著她。至少,現在不應該。
她舔了一下嘴唇,儘管空氣中浮著一層令人壓抑的水汽,她還是感覺到口乾舌燥。「他剛才說什麼?」
多諾文乾笑了一聲,「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憤怒像雷電一樣在她的內心深處聚集,這個傢伙是她的僱員,她越早讓他明白這個事實,他們的關係就會越明確。
「聽著,多諾文先生,我要為這個星期和下個星期的頭幾天為你付酬金,所以我是老闆。你要照我說的去做。現在,告訴
我這個老男人說了什麼。」
他的眼睛瞇了起來,他的下巴繃緊了,顯出了一道堅定的線條。她再一次感覺到了他發自靈魂深處的力量,他就像是一隻被鐵鏈鎖住的野狼,一隻有著漂亮的藍眼睛的野狼……但是這一次,她在她的心裡也感覺到了什麼東西——一種微弱的、閃爍不定的、陌生的東西,還有同他一樣的力量。
她僵直地站在那裡,被他的目光和她體內奔湧的莫名的情感弄得不知所措。緊張感一陣陣地向她襲來,但不是出於恐懼,
她真希望她緊張的原因是恐懼……
多諾文將他的大手帕又塞回到他牛仔褲的口袋裡。「他說你瘦得就像是一隻小雞,:『脾氣卻像是非洲疣豬。你有一雙 迷人的大腿和纖細的腰肢。他認為你在床上一定很棒。」他向她微微一笑,笑容粗野得就像是他整個人一樣。「現在,告訴我,甜心,他說得對嗎?」
這是一個噩夢,當她握緊吉普車車內的把手時,她默默地想。再過幾分鐘,當我從這個夢中清醒過來時,我就會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公寓裡,在我自己的床上……
但是當吉普車從路當中的另一個坑窪上越過去時,她強迫自己面對現實。她正坐在一輛吉普車裡,東倒西歪地穿過加勒比的叢林,而那輛吉普車正被一個肌肉發達的瘋子駕駛著,他根本不知道安全駕駛的規則——
另一個劇烈的顛簸幾乎令她的骨頭散了架子,她的想像力短路了。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放在吉普車後面的電腦設備,尤 其為放在頂端的兩個小筆記本電腦擔心。那些普通的電腦設備中包括兩台據她所知性能最優越的個人電腦——捨菲爾德公司研製的人工智能電腦粉紅和愛因斯坦。在高科技的幫助下,她煞費苦心地將它們的特性輸入到普通的PC機上,來幫助她分析調查結果。從技術的角度來說,這兩台人工智能電腦可以將分析結果發送給邁阿密的功能強大的中央處理器。
但現在它們同她一樣在顛簸中受著煎熬。「你就不能開得慢一點嗎?」
多諾文挑釁似地哼了一聲,「這輛吉普車只有兩種速度——飛起來和停下來。但是放心,我熟悉這些道路,就像熟悉我自己的手背。」
是的,但是你多久才看一眼自己的手背呢?多諾文的話在她的心中觸發了很多感想,但信任卻不在當中。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輪廓,不得不承認他的外貌特徵的確很吸引入——古銅色的皮膚,強壯的四肢,從他那肌肉隆起的手臂到他消瘦的兩肋,他健美的身體上沒有一絲一毫如同哈洛德一樣的文弱的秀氣,然而他卻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像火焰吸引著飛蛾一樣。健美俱樂部會迫不及待地用他來做廣告招徠顧客,這個男人身上自然地散發著一種動物般的力量,自然得如同太陽輻射熱量。然而他的身上也有著某種窮凶極惡的東西:他那標誌著無所畏懼的下頦和那雙肆無忌憚的令人心跳的藍色眼睛。他是男人中的男人,她思忖著,想要將對他的描述用一個陳詞濫調包裝起來。如果她不是如此誠實的話,她幾乎瞞過了自己。
她不信任這個男人,她用自己的方式討厭他。可是她經過嚴格的科學訓練的眼睛卻洞察到了隱藏在他的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的一絲不安,他那性感的表情豐富的嘴唇緊抿著,眉頭也皺了起來。她將目光轉向別處,忍受著一路上從未停止過的震動與搖晃,無可奈何。
她清了清喉嚨,將思路引向了一個安全的方向,「你認識傑克多久了?」
他聳了聳肩,「菲根?我們曾經在一起工作過幾年,負責緊急情況的保安工作。」他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 在從最壞的方面想著他。「我有能力去對付人工智能原形,如果這就是你擔心的問題。」
「那不是——」她剛說了幾個字,就失敗地搖了搖頭。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鎮靜自若、頭腦清醒的女人,但是多諾 文卻讓她身體上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如果他一直是這種態度,她不會活過一個星期,更不要說十天了。「聽著,我知道 我們開始的方式有些錯誤,但我們還是要在一起工作,我們能不能互相諒解一下,彼此文明些?」
多諾文一直沒有將目光從前面的路上移開,「小姐,我離開美國的一個原因就是想要逃離『文明』。」
好吧,我試一試吧。她悶悶不樂地想,如果這個暴徒不想對她禮貌些,那不是她的錯。她要度過漫長的十天,悠著點,她對自己說,在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裡,她就會離開這座見鬼的小島,回到她正常的工作中去,回到她的朋友當中,回到她帶有空調的公寓裡,也回到她可以控制住的生活中。
上帝,這些想法是從何而來呢?她有一個愜意的生活——一個富有挑戰性的工作,豪華的公寓,大群的朋友,一個女人還想要什麼?
更多,一聲輕語在她的內心深處低低地響起來,更多,更多一些。
「你是對的。」多諾文忽然說話了。
諾艾爾將她的臉轉向他,她的眼睛由於震驚而睜大,他不可能讀懂她的思想的,是吧?
「你在說什麼?」
「我的態度可能是惡劣了些。」當他看著她時,他下頦上繃緊的肌肉放鬆了,他的臉上幾乎有一種悔悟的表情。「看, 我個人對你沒有任何惡意,但是直至今天早上接到傑克的信時,我仍以為來的會是一個男人。派一個女人到這種地方來……好吧,這是一件複雜的事情。」
諾艾爾的外祖母曾是女權主義的狂熱擁護者,而諾艾爾繼承了她外祖母的每一個觀點。
「我可以將調查活動做得和哈維博士一樣好,如果你想聽實話的話,我會做得比他更好。」
「我相信你會的。」多諾文給了她二個和解的微笑,「我只是不相信你會爭取這個機會。你計劃勘探的山脈在聖米奇加
島的腹地,在地理上與心理上都有高度。這個小島不歡迎女人——尤其是外國女人——入侵到他們神聖的領土上。」
「但是我得到了許可。」她伸手拍了拍她鼓鼓囊囊的柔軟的手提包,「我有一打的許可證——從入境證明到釣魚執照, 我還得到了這個國家政府的每一個機構的同意。」
「也許吧,甜心。」多諾文的臉上顯出了一種譏諷的笑容來,「但是那些政府機構離這兒隔著兩個小島和五十海哩的海 水,政府許可並不意味著——嗯,可以在聖米奇加島上擁有入境權。這裡的人們唯一遵守的法律是傳統的天主教精神,它們已在當地沿襲了上百年;這裡唯一的被認可的政府機構是薩滿教巫師的首領,帕帕·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