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該怎麼看她。她不像狄瑪茜那樣打扮得像妓女,但男人還是盯著她看,即使她穿的是長褲。她待人和氣時,他喜歡她;但當她用尖刻的話傷人時,他想要揍她,不停地揍她,揍到她的臉變成一團肉餅,使她再也不能對他做那些事……但那是她,還是媽媽?他蹙起眉頭,努力回想。有時候許多事都變得模糊不清。那些藥一定還在影響他。
男人也愛看露娜。她對他總是和藹可親,但她的妝化得太濃,媽媽認為她的裙子總是太短。媽媽說短裙使男人心生邪念,沒有良家婦女會穿短裙。
也許露娜的和藹可親是裝出來的,也許她骨子裡壞透了。也許就是她說那些刻薄話來取笑他,使媽媽傷害他。
他閉上眼睛,想到媽媽是如何傷害他使他感到一陣興奮。他伸手撫摸自己的身體,他不應該那樣做,但那種感覺真好,所以他有時還是做了。
不,那樣是不好的。媽媽傷害他就是在讓他知道做那種事有多麼不好。他不應該樂在其中的。
但今晚不算完全白費。他有了一條新唇膏。他拿掉蓋子,轉出唇膏。它不像瑪茜的唇膏是鮮紅色,而是比較粉紅的,他一點也不喜歡。他把唇膏塗在嘴唇上,皺眉瞪著鏡子裡的自己,然後厭惡地把那個顏色擦掉。
也許另外兩個之中的一個會有比較適合他的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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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默科技的總經理莊耀仁是一個笑聲洪亮、眼光遠大的人。他不善於瑣碎細節,但話說回來,他不需要。
今天上午他接到沃倫市警局一位唐姓警探打來的電話。唐警探很有說服力。不,他們有搜查漢默科技人事資料的搜查令,但他們寧願盡可能不要張揚。他要求的是協助警方逮捕一個殺人兇手,以免他有機會再度殺人,他們的直覺是那個兇手在漢默科技工作。
何以見得?莊先生問,然後得知有人打游蒂潔行動電話的事。除非有管道取得她的個人資料,否則不可能知道她的號碼。他們相當肯定狄瑪茜認識兇手,打蒂潔行動電話的就是同一個人;由此研判,她們兩個都認識他,事實上,她們四個朋友都認識他,所以他極可能是她們在漢默科技的同事。
莊先生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希望讓新聞媒體知道這件事,他畢竟是個總經理。他在深思熟慮後的第二個反應是,他會竭盡所能地阻止這個瘋子殺害他更多的員工。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問。
「迫不得已時,我們會去漢默科技查閱那些檔案,但我們寧可不要打草驚蛇。你能不能取得那些檔案附加在電子郵件上寄給我?」
「那些檔案在非聯機的獨立系統上。我會把它們複製到光盤片上,然後用我的計算機寄給你。
你的電子郵件地址是什麼?」
「游蒂潔在人力資源部工作,」他在寫下唐警探的電子郵件地址時補充。「我會把這個工作交給她。這樣我們就不必擔心風聲走漏。」
「好主意。」山姆說。出奇容易地完成這件事後,他把注意力轉向鑒識組在曉薔的浴室地板上採到的不完整鞋印。那個混蛋在踩碎她的化妝品時留下清晰的鞋印,他只希望它足以讓鑒識組辨認出鞋子的款式。抓到那個傢伙時,如果能證明他擁有該種款式的鞋子,而且大小尺寸相同,那會很有幫助。如果鞋底的清紋裡還殘留有一點化妝品的碎屑,那就更好了。
他幾乎整個上午都在打電話。誰說警探的工作不危險、不刺激?
昨晚有點太過危險刺激,他陰鬱地心想。他不喜歡揣測「萬一」,但在這種情況下又忍不住要去想。萬一他被傳呼走了呢?萬一曉薔沒有晚歸,他沒有擔心,兩人沒有起口角呢?他們可能會在親吻道晚安後分手,曉薔獨自回到她家。考慮到她家毀損的情況,他不敢去想萬一她在家的後果。狄瑪茜比曉薔高大粗壯,連她都無法擊退攻擊者,曉薔就更不可能了。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腦後,凝視著天花板沉思。他總覺得這件案子裡有某一點是他沒有注意到的,但又無法確切地指出是哪一點。雖然現在還不能,但他遲早會想出來的,因為在找到答案前他是無法停止擔心的。妹妹蘿樂說他集嚙龜和獵犬於一體,咬住了就不鬆口。當然啦,蘿樂那樣說不是在讚美他。
想到蘿樂使他想到其餘的家人和他必須報告的消息。他在記事本寫下:把曉薔的事告訴媽媽。他們會很驚訝的,因為上次聯絡時,他連固定的交往對象都沒有。他咧嘴而笑;見鬼的!他現在還是沒有。他省略了交往和訂婚,直接跳到結婚,這也許是使曉薔成為他老婆的最好方法。
但家人的事得過些時候再說,此時此刻他有兩件當務之急:抓到兇手和保護曉薔。這兩件工作使他分身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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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多,曉薔在山姆的床上醒來,雖然她的電池沒有充飽電,但已足夠她應付下一個危機了。在穿上牛仔褲和運動衫後,她到隔壁察看善後的進度。顧太太在她家巡視各個房間,確定每個地方都打掃到了。清潔公司的兩個婦人似乎對她的監工處之泰然。
她們真的很有效率,曉薔心想。臥室和浴室已經清理乾淨了;破床墊被搬走,衣服碎片被裝進後陽台邊的大垃圾袋裡。她在睡覺前打電話詢問她的保險經紀人,發現她的屋子保險會負擔部分的家庭用具替換費用。但她的衣服不在受保的範圍內。
「妳的保險經紀人不到一小時前來過。」顧太太告訴她。「他四處察看拍照,接著要去警察局拿報告的副本。他說他認為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謝天謝地:她最近花了不少錢,銀行帳戶裡的存款嚴重縮水。
電話響了。它是沒有遭殃的非女性物品之一。曉薔拿起話機,想起她一直沒有機會把來電顯示器接上。想到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就接使她的心往下一沉。
但也有可能是山姆,所以她按下通話鍵,把話機湊到耳邊。「喂?」
「曉薔?白曉薔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聽來有點耳熟。
她鬆了口氣。「我就是。」
「我是雪茹……羅雲茹,瑪茜的妹妹。」
曉薔感到一陣心痛。難怪那個聲音聽來有點耳熟,它使她想到瑪茜的聲音,只不過沒有老煙槍的沙啞。曉薔抓緊話機。「瑪茜經常談到妳。」她說,眨眼忍住淚水。
「我正要對妳說相同的話。」雪茹說,悲傷地笑了笑。「她經常打電話告訴我,妳說的一些使她捧腹大笑的話。她也經常談到露娜。天啊!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對不對?」
「對。」曉薔低語。
在一陣便咽的沉默後,雪茹恢復自制。「總之,法醫把她的屍體發還給我了,我正在處理葬禮的事。我們的父母葬在泰勒鎮,我認為她會想安息在他們的附近,妳認為呢?」
「那當然。」
「我安排了星期六上午十一點在墳墓邊舉行葬禮。」雪茹告訴她殯儀館的名字和如何前往墓園。泰勒鎮在底特律南方。就在機場東邊。曉薔對那一帶不熟,但她善於遵照指示和停車問路。
她想說些話來減輕雪茹的傷痛,但她連自己的傷痛都減輕不了,又要如何安慰別人呢?然後她突然想到她、露娜和蒂潔該怎麼做了。瑪茜一定會喜歡的。
「我們要為她守靈。」她脫口而出。「妳想來嗎?」
「守靈?」雪茹聽來吃了一驚。「愛爾蘭守靈那種事嗎?」
「差不多,雖然我們不是愛爾蘭人。我們要一起喝啤酒紀念她,講她的各種故事。」
由於她還沒有跟露娜和蒂潔談,所以無法確定守靈何時開始,但一定是在星期五晚上。「明天晚上我再告訴妳時間和地點,除非妳認為殯儀館會讓我們整夜在那裡陪她?」
「我想不會。」雪茹說,那種語氣像極了瑪茜,聽得曉薔再度硬咽。
記下雪茹的電話號碼後,曉薔去山姆家拿來新買的來電顯示器和行動電話。她接好來電顯示器,到山姆家撥她的電話號碼,看看顯示器可不可以用。
可以。當她按下顯示鍵時,山姆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出現在小窗口裡。乖乖,科技真是了不起。
她有一大堆電話要打,第一通是打給莎麗的。「我需要妳照顧『布布』到爸媽度假回來。」
「為什麼?」莎麗找碴似地問,顯然還在記恨。
「因為我家昨晚遭到蓄意破壞,我擔心『布布』會受傷。」
「什麼?」莎麗尖叫。「有人闖進妳家?妳在哪裡?出了什麼事?」
「我和山姆在一起。」曉薔說,沒有進一步說明。「屋裡等於是被搗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