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蒂斯吃力地招了招手,"來——過來,梅茜,抱緊我。"他尖聲說,"還有你,丹蒙,我的孩子,讓我擁抱一下我的外孫女婿。"
血湧上了梅茜的臉。她扭身朝著丹蒙,相信丹蒙肯定能看出她眼中的痛苦。她緊緊地抓住他的雙手,低聲懇求道:"迪莫尼先生,聽我解釋。在您開口說話以前,請您和我走在一起。我的外公以為我們結婚了。他病得很重,任何打擊都會要他的命!"
丹蒙那雙懷疑的綠眼睛逼視著梅茜,"他以為我們什麼?"幾分鐘以前,他剛明確聲明他不能忍受別人過問他的私人生活。從他惡狠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覺得自己受到了過分的侵擾。
丹蒙高出梅茜約二英吋,如果他願意,早就把她掐死了。他嚴峻的神情顯示他正打算這麼做。
"求求你!"梅茜低聲懇求,"我會讓他乘最早的班機離開這裡,現在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呆幾分鐘。"
丹蒙越過她的肩膀向老人膘了一眼,"史都華小姐,你是個無賴嗎?"
"就算是吧。"梅茜沒有時間爭論或辯護,她懇求道,"快,摟著我,向外公揮手。"
丹蒙的表情裡夾雜著懷疑、憤怒和挫敗,"見鬼,你為什麼要告訴他我們結婚了?"
"求求你呆會兒再問,好嗎?"梅茜憂慮地說。
她的心怦怦直跳。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奧蒂斯一步一步艱難地向他們靠近。儘管平台離這裡至少有九米,外公無法聽到他們說的話,但她知道她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如果丹蒙不肯幫她,她的遊戲——
計劃就完蛋了。
丹蒙的下巴繃得緊緊的,臉上的肌肉清晰地顯現出來。顯然,他還未被說服。
"我保證他乘下班飛機離開這裡。"
丹蒙一臉的不贊成,但是他向她外公多看了幾眼後,臉上的表情好像變得柔和了些。"下一班飛機?"他咬牙切齒地問。
梅茜點點頭,胸中升起一線希望。她微笑著向外公揮了揮手,側身說道:"迪莫尼先生,求求你摟著我。"她大聲喊道,"外公,真想不到能在這兒見到您,我太高興了!"
梅茜不想讓奧蒂斯太累,她快步穿過草地,突然一隻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梅茜嚇了一跳。通過眼角的餘光,她證實了丹蒙正與她並肩走在一起,他甚至還在揮手。
"謝謝您,"她輕輕地、由衷地說道。儘管她曾以外公隨時可能倒地而死威脅過丹蒙,她也沒料到他會如此合作,她甚至想都不敢想。
"他叫什麼名字?"丹蒙問,裝出一副笑臉。
"就叫他外公。"梅茜答道。她不能肯定,奧蒂斯這個名字是否會引起他的警惕,因為丹蒙出生前,外公已經被解雇了。
如果她能讓外公乘下班飛機迅速離開這裡,她還能夠實施她的計劃。當然,丹蒙也許會因結婚這個謊言解雇她。但是,現在她顧不了這些,外公的身體最要緊。
"外公,"梅茜喊道,來到了平台,"真不敢相信您會來這兒。"梅茜擁抱著奧蒂斯瘦弱的肩膀,他也回抱了她。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麝香氣味,那是外公身上須後水的味道。她多麼希望過去的幾個月裡能多陪陪外公。但是,療養院的費用很高,她不得不去工作。"您大老遠跑來幹什麼?"她溫和地責備道。
奧蒂斯沒介意,他吻了吻梅茜的臉頰,然後轉過身,仰面望著丹蒙,衰老的棕色眼睛放著光。
"梅茜,親愛的,"他費力地呼吸著,"自打你告訴我你和這位小伙子的婚事後,我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他走近丹蒙,"讓我們擁抱一下,我的孩子。"
當丹蒙被眼前這個陌生人擁抱著的時候,梅茜往後退了退,侷促不安地緊握著雙手。
丹蒙側過臉向梅茜皺了皺眉,嘴裡卻說道:"見到您真高興,外公。"
"真像是一場夢,我的孩子。"奧蒂斯拍了拍丹蒙堅實的背,同時抓住他以便站穩。
丹蒙眉頭皺得更深了,銳利的目光射向梅茜,"很高興您的身體好些了。"
哦,天啊!梅茜意識到奧蒂斯馬上就要說一些有關丹蒙祖父肯納德的事了。她周圍的世界面臨崩潰的邊緣,她要拚命挽救她的計劃、她的謊言還有外公的身體。於是,她搶先說道:"哦,外公,迪莫尼先生——嘔——丹蒙有一個重要的電話要打,您也需要休息一下。"
她把外公瘦弱的手臂從冒牌丈夫的身上拿下,嫣然一笑,"外公,讓他去打電話,我們一起說說話,好嗎?"
梅茜緊張地咬著嘴唇,用手指指別墅,示意丹蒙趕緊離開。丹蒙又向梅茜投了一個責怪的眼神,然後煞有介事地笑了笑,對奧蒂斯點點頭,"外公,對不起,我得去打一個重要的電話。"令梅茜感到意外的是,丹蒙彎下腰,在她的嘴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低聲說,"親愛的……"然後湊在她耳邊說,"讓他離開這裡。"
飛離大開曼島的最後一班飛機是晚上九點。到時候一切都將過去。令梅茜欣慰的是,外公只告訴管家說他來是要給迪莫尼先生一個驚喜的。管家肯放外公進門,一點也不令人吃驚,因為他是一個那麼令人無法抗拒的可愛的老頭。更加幸運的是,外公居然沒有說"迪莫尼先生和迪莫尼太太"之類的話。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解脫。
她想不出如何讓奧蒂斯避開每個人,主要是丹蒙。只要讓外公與丹蒙呆上五分鐘,他就肯定會提以前的事。
梅茜帶外公來到海灘,坐了一會兒,然後說服他晚飯前美美地睡上一覺。但是,晚飯怎麼辦呢?
毫無疑問,身為丹蒙妻子的外公,他相信自己一定會被邀請與丹蒙共進晚餐。
梅茜心急如焚,她沒有將行李拿上岸,沒有向管家布朗裡太太詢問住宿事宜,也沒有和其他船員一起去喬治鎮購買紀念品。她只是藏在外公休息的客房附近,生怕一離開,哪怕是一小會兒,外公就會醒來,到處亂走,將自己和她帶進無法彌補的麻煩中去。
所以,她躲進了一個格調優雅的大廳。她擔心來回走動會引起過往僕人太多的注意,就在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腳在黑色的花崗岩地面上心煩意亂地輕敲。她裝模作樣地欣賞著掛在門廳牆上的壁畫,畫上歡騰跳躍的明快色彩為生硬的牆面增添了活力。事實上,她並沒太注意畫的藝術性。她不時地偷看手錶上的秒針,時間過得真慢,離下一班返回邁阿密的飛機起飛時間還有難熬的六個小時。
"史都華小姐。"丹蒙·迪莫尼獨特的聲音傳入了梅茜的耳朵。
她猛然環顧四周,發現丹蒙正站在不遠處。她條件反射般地跳起來,"是,先生?"
丹蒙倚著牆,疑惑地看著她,"我想你知道我們需要商量什麼。"
她頓感背脊發涼,憂心忡忡。"是,先生,我想我知道。"她憂慮地望著外公休息的房間的門。
"我只是不想走遠,萬一外公醒來,想到處走走。"
丹蒙指指身後通往庭院的玻璃門,"你可以從那兒看著。"
梅茜只得同意,那兒既隱秘又能看到走廊。她低頭朝庭院走去,心裡充滿了對這次談話的恐懼感。丹蒙走在旁邊,為梅茜開了門,隨後也跟了進去。她有點納悶:現在他要做的只是解雇她,為何要煩勞自己表現得如此紳士,難道他以為這樣做仁慈嗎?相反,他這樣做只會令她更痛苦。
他們走進陰涼的庭院,丹蒙指了指鋪著白色亞麻布的紅木座椅。梅茜在長椅的一頭坐了下來,丹蒙則坐在正對面的一張扶椅上。她不敢正視他,只好盯著前面的一張紅木咖啡桌。桌子的中間擺放著一隻大石碗,碗內裝著一種漂亮的開著紅花的熱帶植物。
"史都華小姐,你所做的事情非常嚴重。"丹蒙開口了。
梅茜痛苦地望了他一眼,"我知道,先生。"
丹蒙疑惑地瞪著她,"到底為什麼要對你外麼撒這樣的謊?"
梅茜扭動著身於,眼睛看著別處。她感到除了鳥鳴聲,四周是那麼安靜。好像到處都是飛著的鳥兒,它們嘰嘰喳喳,飛來飛去。它們可能正在議論這個要被解雇的笨廚師。她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她覺得它們聚在這裡就是在等著看好戲。
"為什麼是我,史都華小姐?"丹蒙的問話使梅茜回過神來。"為什麼不告訴你外公你嫁給了一個你喜歡的黑皮膚男人呢?"
丹蒙身體前傾,十指交叉,直直地盯著梅茜,但並沒有顯得特別恐怖。也許她仍有機會保住工作,她只要編一個可信的故事來博得他的同情。不久前,她的謊言已經令他做了一件很仁慈的事情,證明他並非完全沒有同情心,至少在涉及到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時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