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別幻想著我願意你呆在這兒,更別想我會重新考慮你提的要求。」她馬上補充道。
羅伯特腦子裡迅速閃了幾個念頭,有了新的策略。
「的確,我不敢那麼想,我僅僅是想說:謝謝你。我擾亂了你的正常生活。但我不是強行闖進你的房間的。」
凱特疑惑地打量著他,他迎著她的目光,好像十分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看過寶貝操作的模式,他越來越相信,凱特蘭德·弗克絲對公司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就業問題,他人的生計、公司的未來全靠她了。凱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顯然,她能很好地照顧自己。
「我不相信你。」她終於開口。
「那我無能為力。」
她轉身面對著門,說:「寶貝2號會帶你到客房,如果你需要什麼,告訴她好了。寶貝,這位是羅伯特·桑頓,你必須按他的需要辦事和回答問題。但要拒絕回答電腦功能和程序設計問題。羅伯特,熱水浴已經準備好了,把你那身衣服脫下來,給寶貝2號拿去洗,我這兒沒有男人的衣服。」她回過頭說:「床單需要換一下才能用,等換好了你再用吧。」不等他回答,她便離開了房間。
剩下羅伯特獨自一人,他搖了搖頭。對於凱特的待人接物方式和她獨特的房子,瑪麗沒有半點謊言。這女人與眾不同,「她總是這樣嗎?」答案飄浮在空中。這時,寶貝2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我不明白你這問題是什麼意思,請重複一遍。」
「我也同樣不明白。」他喃喃地說,朝門口走去。
「這不是提問。」
「知道,我並沒提問呀。」手指插進頭髮裡,現在他不再為凱特的魔力而神魂顛倒了。他感到渾身不適,腳受了傷,下巴跳痛,又累,又餓,又困,又煩,「我不想和電腦交談。」
「不準確輸入。」
「我不相信這些,我怎麼在和一台該死的機器爭論。」他走到門前,決定什麼也不表示,看看這台電腦會幹什麼。
「我不是一台該死的機器。」寶貝又開口說話了,「我是特殊的……」
「疼痛在——後面。」羅伯特打斷了它,忘卻了疼痛,走到大廳。那台機器也跟在後面;他停下來,不知該往哪兒走;他望了望這台機器,它也停在那兒等待著,他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該死的,帶我去客房。」他命令道,突然發現這台機器也輕而易舉地戰勝了他。不過,這發現對於他的脾氣來說,無濟於事。
凱特坐在電腦屏幕前,敲打指令鍵,減弱寶貝的內部聲音軌跡。她一點也不想聽羅伯特的聲音,她試圖忘卻這男人就住在她的房子裡。她的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以便徹底忘卻這個男人的形象。她繼續工作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去了,她仍被他的形象纏繞著。她嘀咕道:「放棄這種精神戰,開始檢查輸入資料。」漸漸地,她的思緒和注意力都集中到這項
工作上來了,把羅伯特忘在了腦後。不知不覺地,凱特的身體放鬆下來,她的感情由紛亂轉向集中。手指在鍵上不停地敲打,她已進入了又一個新的系統的程序設計中,在這個領域,她還是個新手。當她沉浸在工作中,時間飛一般過去了。忽然,午餐鈴響了,她想不去理它,可寶貝在監督她。
「我一定要改編你的程序!」她宣佈,然後,走下樓梯。另一個人的聲音從餐廳裡傳來,使想起了她的來訪者。她氣不打一處來,才一會兒,竟然忘了自己的領地已被侵犯。
羅伯特迅速裹上一條床單。他憎惡極了,什麼也沒穿,就那麼薄薄的一件東西包著,在這裡丟人現眼地逛來逛去。這東西滑溜溜地,不但披不住,而且還四處漏風。「我要我的衣服。」羅伯特衝著寶貝2號說:「我不能老披著這床單逛來逛去。」
「你的衣服還沒有干。」
「那我就穿濕的。」
「人類易患感冒,濕衣服意味著不能穿。所以,人不可以穿濕衣服。」
羅伯特狠狠地罵起來:「我要殺了那女人。」
忽然,房子地震一般晃動起來,羅伯特連忙停止走動。凱特斜依在門上,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魔鬼,別老站在那兒,幹你的活去。」他大吼著,壓過了任何聲音。
「告訴寶貝,你不是真的殺我,只是說說而已。」
「什麼?」他用手豎起雙耳,這時,他全然忘了身上那絲質的織物正受到地心分力的作用,悄無聲息地滑落到地面上。
「寶貝,停止。他是不準確輸入,說話打的比喻。」
忽然,一片寂靜。凱特盯著面前男性的裸體,羅伯特全身被日光燈照得通亮;這時,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凱特根本沒意識到,她的目光被羅伯特的身體緊緊地吸住。她向來信奉:造物主在創造男人時,在容貌上總是虧待他們。但羅伯特的身體似乎在對她的信條撒謊。他體型修長,皮膚油亮黝黑。肩膀寬厚,與身體其他部分比例協調,還有他的相貌……她的目光移向他的眼睛,發現他同樣強烈地盯著她。從開始到現在,她的面頰上騰起了紅暈。「在你感冒之前,乘早被上點什麼。」她盡力和他一樣裝得若無其事。
羅伯特低頭一看,粉紅色的床單堆在腳旁。顯然,她看到自己這形象並沒生氣。這令他驕傲起來,於是,他鎮定自若地彎腰撿起床單,把它圍在腰上,說:「你知道,在遇見你之前,我自認為是頭腦清醒、認真負責、有條不紊的。」他一點也不因此而結結巴巴,「再說今天,我在一條馬車道上旅行了一整天,毀掉了一雙舒適的鞋子,腳上被磨出了一個西紅柿一樣太的水泡;又和一台似人非人的機器爭吵了半天,最後,這副形象見你。」
她斜依在門上,雙手抱在胸前,聽他陳述。她的眼睛無法正視他的臉。每當想到他赤裸裸的身體,她便耳熱心跳。他的相貌如此英俊,體型修長,肌肉飽滿結實,與長期坐辦公室的人相去甚遠。還有他的地位、身份。一切都不容置疑地說明,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羅伯特奇怪,她是否意識到她單薄的襯衣裡面乳房的位置;也奇怪,她是不是意識到她自己性感的臉蛋。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我據有的尊嚴全毀了,自從遇見了你。你知不知道,除了我母親以外,我以前從不喜歡別人這樣看我的身體。」
「不勝榮幸。」她小聲說,露出了微笑。聽到的與看見的同樣令她愉快。當遇見羅伯特的時候,有一件事她忘了,就是自己非常喜歡他。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泰然地應付自己古怪的生活方式,可以鎮定地脫掉褲子,對自己說話,然後,撿起來,從容不迫。這贏得了她的欽慕之情。她推開門,放下手臂,走向他。
羅伯特謹慎地望著她。因為她總是保持距離,按部就班,他現在還沒指望她有什麼特別舉動。「我過了一個狼狽不堪的早晨。如果你想打擊我,至少能在午餐後進行吧?」
「我有那麼可怕嗎?」她輕聲問。他的驚訝使她有種犯罪感,說:「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我被一群自己創造的機器包圍著,我是操縱者,稍有不如意,就給它們換腦。」她的話令他震驚,他努力搜尋著她的目光,發現了一絲先前未曾有過的溫柔。她的語氣似水銀般——清晰、明亮,而又捉摸不定。他從未遇見過這樣深邃的女人,他懷疑自己是否比得上她。她問道:「我是個威脅嗎?」
「是的。」並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的聲音柔和,深沉,彷彿是一種低唱:「不過是一份工作。」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對你,也許是。」
他感到她開始後退,卻不知什麼原因,「跟我談談,你為什麼那麼強硬。如果在我們之前已有委託人,我們可以等待,或是幫你買下那些合同。」
近幾年來,凱特一涉及到自己,就閃爍其詞。慘痛的教訓使她堅強起來:要獨立。「不是因為那些,」她答道。
他皺了皺眉頭,追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凱特後悔談這些,這超出了平常自己所允許的範圍。她避開他搜尋的目光。這時,食物端上來了,她暫時中斷了談話。「菜會變涼的。」
「托詞。」
「也許吧。」她故意逃開。
他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脈搏跳得很快。」他撫摸著她柔軟的肌膚,想瞭解……忽然,被一種要安慰她的慾望代替了。因為他感覺到她在擔心。他說:「讓我們宣佈停戰。」
凱特看著他的手在撫摸自己雪白的肌膚。多少年來,只有這個男人在撫摸她,而這個男人正是她所渴望的。停戰?他們之間有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