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飛揚望著闃黑的崖底,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默喃道:「小蠻,撐著點兒,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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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在睡夢中突然驚醒,有一剎那,彷彿聽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不過,那是不可能。外面雨下得這麼大,就算飛揚發現她們失蹤,也要好一陣子才會查出她們墜崖的事實。
她更加瑟縮起來,身形蜷曲如球,雖然有升起火堆取暖,但依然擋不了洞外刺骨的寒風。
她找到草藥後,趕緊將它敷上幽人的腳踝,趁著天黑之前找到一處天然洞穴,並且將她背過來安置。
她永遠忘不了幽人見到她回來那一剎那的表情,各種情感在她臉上交織,有羞愧、有喜悅,然而更多的是感動,之後她始終沈默不語,小蠻也不瞭解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此時耳聞一陣窸窣,小蠻轉頭一看,原本入睡的幽人正吃力的坐起身來。
兩人默默無語,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要不是今天這件突發事件,或許她們倆永遠不會有交集,她是恪守禮教的大家閨秀,而她不過是鄉下來的野姑娘,更別提她們還身處於微妙的對立立場。
「雨下得好大!」小蠻無話找話說,心裡實在有些尷尬。
她不是對席幽人懷有敵意,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要是對象是她以前那群朋友,早就搭起肩,聊得不亦樂乎了。
「是啊!」幽人呆望著洞外的雨,看得有些失神。
洞內火光通明,洞外被雨做成的簾幕綿綿密密織成一大片,牢牢的蓋住天與地,以及外面的世界。
兩人又陷入了沈默。
火燒得柴劈里啪啦的響,帶來些許暖意。
「有一陣子我很恨你,不想見到你。」幽人突然啟口說道。
小蠻一愕,小心翼翼的問:「是因為飛揚的關係?」
幽人輕輕點頭,依舊凝視著火堆,彷彿意識已抽離出她的身體,有些恍惚。
「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姨丈收留我,才不致成為孤兒。表哥從小就文武雙全、非常出色,每次偷偷看他練功的時候,我就想要是以後有幸嫁他為妻,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所以琴、棋、書、畫樣樣我都學習,努力充實自己,想要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將來與他站在一起的時候,能更添加他的光彩。
縫衣、刺繡、下廚……縱然有些我不喜歡,可是我仍然努力去學,因為我想做他的好妻子,我也曾經幻想過表哥向我求婚的情景,我想到時我一定會歡喜得昏過去,沒想到……這一切都只是夢。
那一天,他帶你回來,介紹你是他的未婚妻時,我的心當場碎了。可是我仍然不放棄,我為了他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我自信對他的瞭解比誰都深,他不會輕易對任何人付出感情,但是一旦付出,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諾,我不認為他對你有這樣的感情。
直到我在亭內泡茶的那一天,你跑了過來,氣喘吁吁,表哥看你的目光充滿溫柔和憐愛,我霎時明白,他已經對你付出了此生不渝的感情……」
她苦笑一下,續道:「我當時心裡非常痛苦,想要恨你,但又辦不到,眼見表哥柔情傾注的對象是另一名女子,我心痛得無以復加,沒想到……今天救我的人竟然會是你!」
小蠻靦腆笑道:「你一定會覺得輸得很冤枉,你知書達禮,什麼都懂,而我……不過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幽人搖搖頭,不同意她的說法,「你純真質樸,精靈活潑,也許表哥正是喜愛你的性子,再說感情的事本來就很難預測的。」
小蠻服氣的望向她,「你人這麼好,難怪府裡的丫鬟和家丁,都替你抱不平,跟我過不去,我還以為我是什麼地方得罪他們了。」
席幽人聞言一怔,有些歉然,更有感動。「可能他們與我相處較久,在感情上總會偏袒我一些,絕對不是對你有什麼不滿,你別介意。」
「想介意都沒辦法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出得去。」小蠻自嘲道。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你別這麼說,我無法見死不救的……」小蠻安慰她,想撫平她的不安。「夜深了,還是快睡吧,明天一早還得去找出路呢!」
「嗯!」席幽人聞言躺下。
深秋露重,夜寒如水,幽人凍得輕輕顫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怎麼?睡下著嗎?」小蠻試探地問。
「不是。」
「太冷了?」
席幽人不好意思的點頭承認。
「太好了,我也正凍得發僵,只是不好意思說,咱們並睡取暖吧!」小蠻提議道。
於是兩位有著微妙關係的姑娘,在雨夜中相偎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一切恩仇俱泯,正要安穩的入睡,幽人卻在此時側頭,作一個傾聽的姿勢。
小蠻不解的問:「怎麼啦?」
「我好像聽到人的聲音。」
「是嗎?」她聞言一怔,也側耳傾聽,好半晌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雨聲嘩啦嘩啦的。
「大概是我聽錯了,還是早點睡吧!」
小蠻抬頭又向外望了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柔情。
「他不知道回來了沒有?要是知道我失蹤,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她在心中思忖。
不知為何,小蠻竟強烈地思念起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微笑、他皺眉的神情,一一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得著他。也許……就是在這麼寂寞的夜裡,才會令人更憶起思念的人吧!
洞外雨潺潺,秋意闌珊,看來將有一場好眠呢!
***
一大清早,兩人一起醒過來,一夜未曾進食,都有些餓了。
小蠻提議道:「你的腳受傷不方便,不如由我去找吃的帶回來,你看如何?」
幽人想也不想便拒絕,「不行,你對這裡不熟,萬一迷了路怎麼辦?我看你昨晚東闖西撞的,要不是運氣好,也不會讓你找到這個山洞。」
小蠻眨眨眼,一臉無辜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這裡到處都是樹,誰分辨得出方向?」她頑皮地扮了個鬼臉,續道:「要不是我運氣好,咱們老早就去見閻王了,哪還有機會在這裡抬槓?」
幽人失笑道:「都有你說的。」
「不然依你說該怎麼辦?」
幽人沈吟一會道:「我的腳也好些了,不如你扶著我走吧!或許能早些找到出路。」
「這樣也好。」
收集昨晚的雨水潤潤喉,辨了辨方向,兩個姑娘互相扶持著,找尋出路去了。
***
才不過一晚,凌飛揚就憔悴了不少,眼眶凹陷,只是雙眸仍然有神。
昨晚他們淋了一晚的雨,什麼線索也沒找到,正沮喪間,在遠處彷彿見到火光,只是雨下得太大,他們叫喚了一夜,什麼也沒找著,或許關心太過,看花了眼也說不定,他苦笑著承認。
眼見弟兄們面有疲色,經過整晚的搜索也都累了,更何況還是冒著大雨,於是他下令道:「各組原地休息進食,三個時辰以後出發。」
拒絕了弟兄們遞過來的乾糧,凌飛揚獨自一人沈思踱步,不知不覺間,來到溪水邊。
都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了,她們人到底在哪兒?是否無恙?
一抬眼--
「小蠻--」他簡直不敢置信眼前所見。
小蠻聞言回頭,一見是他,大喜過望,向他跑去。
凌飛揚大步前進,一伸健臂,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讓他感到這麼踏實、這麼放心。擁著她,一顆提心吊瞻、為她徹夜難眠、不安的心終於放下。
他俯下頭,熱烈的吻住她。
不同於上一次試探性、小心翼翼、柔情繾綣的吻,這一次是熱情如火、令人神魂顛倒的吻,將他所有的不安和喜悅,全都藉由這一吻傳達給她。他火熱的舌趁著小蠻一時不注意,撬開她的守衛,與她的香舌糾繞纏綿,吻得她神魂俱醉,差點喘不過氣來。
第七章
凌飛揚以最快的速度將兩人帶回易水山莊,除了幽人的腳傷及兩人都略微感染上風寒之外,一切安好。
平安歸來的幽人和小蠻,在莊內引起一干丫鬟僕婦的手忙腳亂,煮薑湯的、請大夫的、梳洗的、換衣的、噓寒問暖的……整整鬧個大半天才稍稍平息。
這期間凌飛揚一直呆坐著陷入沈思。
他一向溫和有禮,帶著溫文臉龐的他實際上並不容易交心,他總是站在紅塵外看盡人間的愛恨嗔癡,而這些世俗的感情從來不曾沾惹過他,沒想到自從遇上小蠻後,一切都失控了。
他竟著迷於她混雜著純真與好奇的眼神,她沒有一般女子的刁蠻與羞怯,卻具備男孩的頑皮與淘氣,這樣複雜而多樣的面貌迷惑了他,同時也困擾著他。
原以為無意中發現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他該娶她為妻以示負責,畢竟這是有擔當的男人所應該做的,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深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