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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裴意

  他伸出手,溫柔地拂去她被風吹到面頰上的髮絲。修長的手指卻停留在她柔嫩如花的面頰上,不肯栘開。

  「現在我知道了,任何想像都及不上真實的你來得美好動人,因為如今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是我一伸手就可以觸及的距離……」

  他的手指畫過她的眉、她的眼、她小巧的鼻樑,最後停留在她嫣紅柔軟的唇瓣上。

  「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真實溫暖、獨一無二的夏初音!」

  她像觸電一樣逃開,而他卻更快地抓住她手腕,不容她逃避的、緊緊將她用力扯到胸前。

  「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在等你,等著有一天要和你相見……」

  他的眼狂野,泛著掩下住的熾烈情感,深深地望著她。眼裡那噬人的熱情,像火焰一般燒遍她的全身。

  「我再也不能等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嗎?」

  第二章

  意大利花城,佛羅倫斯。

  天空裡黑色的幃幕緩緩褪去,遠處灰白天際發出美麗的藍光。

  天色還未亮透,夏初音便拖著行李箱,走到飯店櫃檯前,把房間的鑰匙卡片交給櫃檯小姐,用流利的英文說道:「我要退房,麻煩請幫我結帳!」

  櫃檯小姐還沒接過鑰匙卡片,一個低低沉沉的笑聲便在她背後響起,那聲音,令她頸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妳果然逃得夠快。天還沒亮,就急著要走?」

  背後的低笑聲充滿了輕諷意味。「怎麼?不是來看我執導的歌劇首演?你現在回台灣要如何跟日恩解釋為什麼沒留在意大利看我的公演?」

  夏初音緩緩回頭,果然看到了黎夜熙那俊美光燦的臉龐。

  他似乎一夜沒睡,眼睛泛著紅絲,新生的鬍渣子佈滿了下巴,卻更顯得性感慵懶,落拓下羈。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夏初音面紅耳赤、結結巴巴,胸口撲通撲通直跳,感到一種被當場逮著的手足無措和驚慌。

  「昨天妳在菲耶索萊劇場頭也下回的落荒而逃,我看著妳匆促離去的背影,知道是我所說的那些話把妳嚇壞了。我跟在妳身後,看著妳在米諾廣場搭上了往佛羅倫斯的巴士。而一路上魂不守舍的妳甚至沒發現到--我和妳搭上了同一士。」

  他輕笑,眼眸閃亮。「我跟著妳,跟到妳下榻的這家飯店,在飯店大廳的沙發上等了妳一夜,看妳什麼時候會夾著尾巴逃回台灣?」

  「你在這兒等了我一夜?」夏初音不敢置信地問,望著黎夜熙那耀眼得讓人眩惑的俊臉,她一顆心忍不住顫巍巍地狂跳起來。

  見到他時,她胸中便沛然湧起強烈的情緒,他帶給她的衝擊,是她不曾體會過的。他的狂野、他的恣情,在一夕之間,顛覆了她的世界。

  為他輾轉難眠了一夜,她簡直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他那太過炙熱狂烈的情感,讓她難以置信、無法負荷、不能接受,只好選擇逃避。

  而他--卻連退路也不留給她走。

  黎夜熙眼光落在她腳邊的行李箱上。

  「妳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逃離我……妳真這麼伯我?昨天我所說的話真有這麼可怕?這麼讓妳難以忍受?」

  他灼灼的眼光迫視著她,眸中那隱隱若現的受傷神色,讓她的心細細微微地莫名的疼了起來。「妳甚至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望著他那黝黑深沉卻又散發著炫人光亮的眼眸,夏初音只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心慌意亂。「我……我就要嫁給日恩了,而日恩是你哥哥,我是你未過門的大嫂,你不能也不該這麼對我說話。」

  黎夜熙驀然沉默,只是看著她,許久許久。

  在長久而室人的沉默下,夏初音感覺胸口隱隱作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是屏著呼吸的。

  「好,如果妳執意要用日恩未婚妻這個身份來作防衛盾牌、來隔開我們之間距離的話--那,如妳所願,我不再說任何冒犯妳的話。」

  黎夜熙突然勾起嘴角,綻開一抹淺笑,神色輕鬆的道:「我想我是操之過急、說話太過直接,嚇到妳了。讓我們忘掉我所說的那些話吧:而妳也不要再像防刺蝟一般的躲著我,好像接近我就會被刺得滿身傷一樣。」

  他露出一臉燦如陽光的笑容,耀眼得令人屏息。他伸出始終負在身後的雙手,像變魔術般的,他左手裡竟然拿著一條裝在紙袋中的長麵包。

  「天就要亮了,你願意陪我去主權廣場喂鴿子嗎?」

  「喂鴿子?」夏初音目瞪口呆的,像沒想到他竟會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的邀她去餵鴿子?她圓睜著眼,櫻唇微張,怔怔地看著他。

  看到她嬌憨的模樣,黎夜熙輕聲笑了。

  「是啊,妳沒餵過鴿子嗎?」他伸手招來飯店裡戴著紅帽子的行李搬運員,用意大利話交代行李搬運員將夏初音的行李搬回飯店房間,然後轉頭向夏初音笑道:「走吧,今天就讓我好好盡地主之誼,帶妳參觀認識佛羅倫斯這個意大利有名的美麗花城。」

  將裝在紙袋中的長麵包夾在臂彎中,他牽起她的手,轉身往飯店外面走去。

  看著自己纖細柔軟的白皙小手被納入他那黝黑寬大修長的手掌中,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暖與熱度,夏初音有一瞬間幾乎忘了要怎麼呼吸,只聽到怦怦的心跳聲,在胸腔裡猛烈撞擊著。

  她突然想起,日恩沒有牽過她的手,一次也沒有。

  或許是因為長年生病的緣故,日恩和她相處時,總是沉靜溫柔而自製的,不曾和她有過太親密的接觸。他總是用溫柔的眼神,像寵溺小女孩般的望著她,甚至在她答應他的求婚時,他也只是輕輕淺淺如風一般地輕吻了她的額心和面頰。

  日恩像水,有著絕對的體貼、絕對的溫柔、絕對的包容。和日恩在一起時,她感覺自然、舒服與溫暖;而她也總以為和日恩之間那種雖然清淡如水,卻備受珍惜呵護的感覺便是愛,以為男女之間的相處便該是這樣的了--可是黎夜熙卻顛覆了她的一切認知。

  黎夜熙像火,帶著一身烈焰燃向她,帶給她前所未有過的情緒衝擊,讓她的心灼熱激盪得難受;他的眼光、他的言語、他的氣息,都讓她心跳怦然,難以自已。

  她害怕他,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卻又情不自禁被他吸引,像撲火的飛蛾般,一步步被牽引著向他飛去。

  「妳看,那就是花之聖母堂了。」

  黎夜熙的聲音將她紛亂騷動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順著黎夜熙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座由白色、粉紅及乳黃色大理石拼成幾何形圖案,外觀豪華雄偉莊嚴的圓形屋頂大教堂高高矗立在半空之中,宛如直達天庭。

  「花之聖母堂是公元二一九六年開始建堂,歷經一七五年,最後在麥第奇家族的贊助下才得以建造完成。」

  他望著她微笑。「你看到那像山一般的紅色圓形屋頂了嗎?那是由文藝復興時代著名的建築家布魯內列斯基所設計的,是建築上的奇跡,從佛羅倫斯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它。」

  兩人清脆的足履聲,響在清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晨星透明的光芒映著青藍色彩,溫暖的空氣中飄過山風的清香。

  走在佛羅倫斯美麗而優雅的街道上,聽著黎夜熙醇厚低沉的嗓音,和他握著手,夏初音心中突然掠過一股如夢似幻的淒甜感,她心中彷彿隱隱有個念頭,希望能夠和他就這麼牽著手走下去,而這條路永遠也下要走到盡頭。

  「在佛羅倫斯,到處都可以看到麥第奇家族的百合花紋徽。」兩人轉過繁複的轉角,黎夜熙指給她看刻在牆上的百合花紋徽。

  「文藝復興時代,佛羅倫斯是由當時財勢傲人的麥第奇家族掌握市政,他們栽培了許多著名的藝術家,將佛羅倫斯建造成為藝術之都,成就了佛羅倫斯的黃金時代,也就是著名的文藝復興時期。」

  夏初音澄澈水靈的眸子靜靜地瞅著他神采煥發的模樣。

  「日恩說,你們黎家人個個都熱愛藝術,體內都流著不可救藥的浪漫因子。尤其是黎伯母,曾是個享譽國際的音樂家。」她臉上蘊著朦朧柔美的笑意。「從你身上,倒是完全印證了這一點。你談到藝術時,眼睛都閃閃發亮,彷彿是個擁有最珍奇寶物的孩子般,迫不及待地要同全世界的人分享及炫耀你的興奮與快樂。」

  黎夜熙臉上燦如陽光的笑容驀然隱去,眼中飄過一抹深沉的烏雲。

  「沒錯,我母親確實曾經是個享譽國際的華裔音樂家。妳知道我為什麼自幼便被送到意大利來嗎?」他淡淡說。「我母親太熱愛她的音樂,即使在懷孕時仍不放棄她的國際巡迴演奏行程,搭飛機飛往世界各地參加音樂會,卻因過度忙碌與疲累而險些導致流產。後來胎兒好下容易保住,生下來之後卻是個罹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孩子,在保溫箱裡躺了三個月,才救回孩子的一條小命--那孩子就是日恩!』他臉上掠過一抹輕淡隱下可見的悲哀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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