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快走吧!」項洛陵拉著皇甫紅霓快步地往馬棚走去,邊走邊道:「都是你啦,要偷窺幹嘛拖我下水。到錢莊時一定會遲到了!」這下準被大嫂處罰,然後工作量暴增。他已經能預見苦命的未來了。
「向我抱怨?」皇甫紅霓橫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你還不是很想看!」
「好啦,是我不好,行了吧?」他頭也沒回,伸手又要牽起她。
「本來就是你不好。」她不領情地拍開他。
兩人一邊拌嘴,腳下可也沒停著,很快到了馬棚。他們急急忙忙跨上馬,趕往位於東大街的隆應錢莊總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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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主的曉月重回芙蓉閣已是酉時。
推了推門,發現門內上了栓,她只好敲敲門:「小姐,姑爺,奴婢來請你們去用晚膳。」她豎起耳朵細聽,樓上卻無聲無息。
二樓裡,熟睡的項洛妍猛地睜開眼。要吃晚飯了!
她就這樣握著慕容殘的手,窩在他懷裡睡了一下午。涼風送爽,沒說話提神,加上偎在他的懷裡,當然是舒服得想打瞌睡。
和平相處的最終結局好像就是--睡著。
「唉,起來吃飯了!」她仰起頭,見到的亦是一張睡顏,只是不知真睡還是假寐。她伸手拍拍他的頰,喚道:「慕容殘,你醒了嗎?如果醒了就別裝睡。」哎,他這張臉真是俊美得沒話說,她忍不住動手描繪他的五官。
他確實在裝睡,而且打算繼續裝下去,看看那雙不規矩的小手除了撫摸他的臉之外,還要做什ど。
對他的臉揉捏拍打摸了好半天,偏偏他就是不醒,她推開他坐起身,用手指撐開他合著的眼瞼:「要是眼皮太沉,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忽然腰間一癢,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連忙把手移到腰間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手。
對上慕容殘帶著笑意的異色雙眸,她嗔道:「呵我癢,真壞!」
他執起她的右手湊到唇邊,懲罰似地啃咬那纖纖玉指,舌頭輕輕滑過指尖。
她微微紅了粉頰,忙抽回手。
他笑著放她起身,自己也跟著起來,稍稍整理儀容後,兩人一齊下樓。
「姑爺,小姐。」等在門邊的曉月朝兩人欠了欠身。
「曉月,你還有臉來見我?」雖然下午和慕容殘相處得還算愉快,但曉月的叛主行為太過分了,竟不吭一聲就丟下主子不管。
曉月絲毫不在意,笑瞇瞇地重述來意,「奴婢來請小姐和姑爺去用膳。」
慕容殘微一點頭,淡淡地吩咐曉月:「帶路。」
「是。」曉月響應道。
項洛妍和慕容殘並肩走上迴廊,出聲問前方帶路的曉月:「有誰缺席嗎?」
「沒有,主子們全回來了。」
「全家都到齊了啊。」項洛妍很自然地牽起慕容殘的手,「待會兒飯廳裡會很吵,我家的人只要聚在一起,嘴就閒不下來。」不知道他習不習慣?由她在慕容山莊所見,似乎只有丁淳能勉強和他談上幾句話。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反手握住她溫軟的小手。當她牽起他的手時,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他的心中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感受;他喜歡這樣的感覺,遠遠勝過他殺人時的快意。
「要是有人拍我的肩啊、頭啊,或是擰我的臉,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不要反應過於激烈?」她仰頭看他。上次他瞪著表哥的樣子,簡直像見到了仇人,一副想一劍砍死表哥的模樣。要是家人因此一命嗚呼,她不成了罪魁禍首?
聞言,他登時沉下臉,「你是我的。」言之下意很明顯,就是辦不到。
「就是我娘、嫂嫂和小表妹也不行?」
「我不在時可以。」他皺眉想了一下,答應得勉強。
「真誇張!」她撇撇小嘴,希望自己熱情過度的家人不會有任何一個挨揍。
他不再說什ど,只更加握緊她的手。
曉月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抿嘴偷笑,換來主子的一記白眼。
第六章
一到飯廳門口,項洛諼就笑容可掬地走近他們。
「小妍,你終於露臉啦!」他習慣性地伸手要對妹妹表示親愛。
「大哥,你們怎ど不進去坐著?」項洛妍連忙閃躲,拚命朝他使眼色。
慕容殘冷著臉,身形一動擋在她前面,朝項洛諼劈出一掌。
反應過度了吧!
項洛諼及時收回手,但腕部仍是被掌風掃到,隱隱作痛。他這時才猛然憶起皇甫靖說過未來的妹夫是個佔有慾非常強的人,現在看來不只是「非常」兩字能形容。
「妹婿,請進。」他笑容不變地讓開。
慕容殘看也不看他一眼,拉著項洛妍進去,顯然對他方纔的舉動很不高興。
自討沒趣的項洛諼苦笑一下,也跟著進了飯廳。
在項洛妍的眼神暗示下,其它人都相當識相,無一表現出過度熱絡的舉止。
經過簡單的寒暄,長輩與小輩分坐兩桌,談笑聲不絕於耳。
有鑒於前,慕容殘和項洛妍的身旁根本沒人想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兩道犀利的目光射傷;此時長兄、長嫂的身份可就派上用場了,眾人一致決定將「殊榮」禮讓給兩人,所以慕容殘身邊是項洛諼,而項洛妍身邊則是皇甫昭。
慕容殘冷眼旁觀,這樣和諧融洽的景象多ど熟悉,活脫脫便是從前的慕容家。不同的是,聚在這裡的是一家人,不像慕容家賓客滿堂;不同的是,他終於「有幸」置身其中,不必再獨自從遠方望著燈火通明的宴客廳!然而即使身在其中,他仍覺得自己和週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鬼和人畢竟是不同的!他暗暗諷笑自己。
「旭哥,你還在不高興嗎?」項洛妍悄聲問他,一邊挾了些菜到他幾乎原封不動的飯碗裡。見他的神情始終冷然,她以為他還在為方纔的事不快。
他偏頭看她,眼中閃過一抹令她覺得似曾相識的孤寂悲涼,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他舉箸挾了一塊魚肉,淡淡地道:「沒有。」
「那就好。」她淺淺一笑,「跟慕容山莊比起來,我家是吵了點。」原本一切都是虛假,但演著演著,她竟在不知不覺中拿出了幾許認真。
他露出微笑,其中的含意卻讓人無法理解。
「這樣的場景,十年前我已經見得太多了。」他隨口說來,聽不出其中是否有所感慨。
「你是慕容山莊的大少爺,當然見得多嘍!」項洛陵接了他的話尾,很沒家教的用筷子指著他,「姊夫,你是天生的冰塊臉嗎?」
聞言,在座的其它人都瞪了這個不知死活的長舌公一眼。
慕容殘目光如電,冷冷地射向項洛陵。
他被瞪得心驚肉跳,縮了下脖子,乾笑幾聲:「哈、哈,我剛剛在說什ど?」
「學不乖的蠢蛋!」皇甫紅霓使出彈指神功,「溫柔多情的臉色只要留給老婆就好,你少管閒事!」
「小霓!很痛耶!」項洛陵捂著發熱的耳根叫道。
「閉嘴!項洛陵。」皇甫昭攏眉輕叱,「安靜吃你的飯。」
項洛妍對著臉色非常難看的慕容殘歉然說道:「旭哥,真抱歉,我弟弟是全家公認吐不出幾句好話的狗嘴,你別生氣。不過……」她忽而神情一變,笑道:「如果你想教訓他也無妨,只請你手下留情,留他一條小命。」這傢伙既然皮癢,就如他所願。
席間爆出一陣笑聲,「洛陵,自求多福吧!」
慕容殘冷冷一笑,斟了兩杯酒,一杯遞向項洛陵,「你若喝得下這杯酒,我就當你什ど話都沒說過。否則……」他故意不說完,任由項洛陵自行想像後果。
「啐!我真歹命,兄姊一堆,沒一個有手足之情!」項洛陵咕噥著,瞪了在一旁準備看好戲的家人一眼,接過酒杯。
好冰!指尖傳來的冰寒令他猛然一震,打了個冷顫。仔細一看,銅製的酒杯杯緣竟結了一層薄冰!嗯,看來姊夫果然是高手,少惹為妙。
他皺了皺眉,舉杯至唇邊。
「乾杯。」慕容殘冷笑著舉杯敬他,一飲而盡。
「乾杯。」項洛陵扯唇笑了笑,沒理會慕容殘所表現的嘲弄,一點一點地慢慢將酒喝完。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雖然心直口快,但也不是笨蛋;真要乾杯,他豈不是自討苦吃。
喝完之後,他吁了口氣,放下酒杯,慢條斯理的替自己盛了碗熱湯。
「怎樣?」旁觀者中有人好奇地問。
「很厲害!」項洛陵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發自內心地尊崇道。
項洛陵既然喝完了那杯酒,慕容殘也就不再理會他,默默地吃飯,不管眾人有何反應。
皇甫紅霓取過那只冰冷的酒杯,小聲地問項洛陵:「到底是怎樣嘛?」
「很冰,裡面還結霜。」說著,他還偷瞄了默不作聲的慕容殘一眼。
「喝冰酒?」皇甫紅霓的黑瞳亮了起來。
「小霓,你當我相公是冰窖嗎?」項洛妍一眼就知道她在打什ど主意。咦,她剛才叫慕容殘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