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她不會離開,卻害怕她會被強行帶走!
當她們要求三人對談時,他雖然答應了,心裡卻不停地冒出猜疑。隨著時間過去,他的不安逐漸加劇,到達了頂點。即使現在看到了她,他仍擔心那兩名女子的用意。
「她們不是天女,更不是來帶我回去的。」沈凡玉心疼又歉疚地回抱他。
「真的?」他緊蹙的眉微微舒展。
「千真萬確。」她仰頭對他露出微笑,眸中盈滿柔情,「就算她們是天女,也都跟我一樣,被凡間男子偷走了心,如何能回去?」
他終於鬆了口氣,恢復了溫柔的笑容。
「呵,傻阿煜……」她踮起腳尖,輕吻了下他的唇,「除非你把心還給我,不然我哪都去不了。」
「既然這樣,我當然不能還你。」
他深情地凝望著她,緩緩地低下頭……
「咳,抱歉打個岔。」顏逸真清清喉嚨,露出戲謔的笑容,「如果有需要,這間房間你們可以盡情使用,不過現在請先讓我們出去,我老公還在家裡等我。」
沈凡玉臉一紅,拉著風玄煜匆匆離開。
***
風玄煜白日陪沈凡玉逛長安,教她讀詩,夜裡則擁著她在火爐旁談心,或是坐在窗邊賞雪,好不愜意。若還有空餘的時間,則拿來畫觀音像。如此過了七、八日,到了除夕前一晚,觀音像終於畫好了。
隔日早上,風玄煜讓侍從為他更衣梳洗,換上正式的禮服,照著昨夜皇上傳來的口諭,趕在巳時前入宮覲見。
他到達御書房時,皇上正在接見另一位異母兄長。等了一會兒,內侍才宣他人內覲見,正好和沉著臉走出的三皇兄擦身而過。
「臣風玄煜叩見皇上。」他躬身下拜。
御座上的風玄烺等他行禮完畢之後,才溫言道:「你我是自家人,何必多禮,快快平身。」
謝過之後,風玄煜依言平身。
風玄烺溫和而深沉的眸光在風玄煜臉上停留片刻,帶著微笑,狀似隨意地問:「你在長安住得還習慣吧?先皇賜下的宅宇已經有些舊了,需要朕下旨重修你的府邸嗎?」
「臣住得很習慣,不用重修府邸了,多謝皇上關心。」
「也是……那棟宅子雖然舊了一點,但再怎麼說,也應該比你旗下的冰戲團舒服吧?」
縱然風玄煜從不以為自己能瞞過風玄烺,但聽到他這樣問,臉上仍不自覺的閃過訝異之色,不過隨即掩去。
「在臣看來並無甚差別。」他淡淡一笑,從容地回答。
「有美人為伴,皇弟自然是甘之如飴。」風玄烺劍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斜睨他。
聽他提到沈凡玉的事,風玄煜心中一凜,暗暗戒備,表面仍是一派恭謹。
「皇上取笑了。」
風玄烺唇角微揚,轉移話題問:「當了好一段時日的平民,皇弟可願將心中感想告訴朕,供朕做為施政參考?」
風玄煜躬身道:「皇上繼位以來,應天順人,群臣感念聖恩,無不殫謀戮力。如今海內昇平,物阜民豐,盛世空前,臣愧蒙國恩,無以為報,又豈敢以廢言相擾,混淆天聽。」
「數年不見,七弟仍是如此謙虛,真難得……」風玄烺仍是一派溫和的模樣,話裡卻多了一絲試探的意味,「不過朕確實想知道你的想法。喬裝平民的日子,皇弟可有龍困淺灘之感?」
風玄煜心知兄長的問話有弦外之音,明著是問他當平民的感覺,實際上卻是試探他對遠封涿郡是否有不滿,是否不服當個無權無勢的空頭王爺。一旦他的回答有所差池,便可能有一場災劫。
「皇上以龍比喻,實在是太抬舉臣了。臣充其量不過是淺灘上的蝦,在淺灘上優遊自在,可謂得其所哉,又何來困頓之感。」他一邊說,一邊留意風玄烺的神色,跟著話鋒一轉。「更何況皇上待臣,寵遇優渥,俸祿之外,又賜下無數良田華宅。縱是臣喬裝為民之時,仍受深恩,起居坐臥非尋常百姓可比。既是如此,便無從知曉民情,是故臣不敢亂言是非,還請皇上見諒。」
他這番言語也是話中有話。表面是說他雖然混在平民中,但飲食起居仍勝過常人許多,不能真正體會做百姓的感覺,因此無法給予皇帝意見。實際的意思則是告訴皇帝,他沒有什麼才能,對國家又無貢獻,但皇帝卻給予他優渥的待遇,讓他可以無憂無慮、自在的過日子,他非常的滿足了。
風玄烺何等敏銳,自然清楚風玄煜話中真意,當下微笑頷首。
「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強了。」
「謝皇上體諒。」風玄煜躬身一揖,又道:「臣有一事想懇求皇上,還請皇上加恩。」
風玄烺命他平身,溫言道:「你我雖非一母所生,終究是兄弟;既是兄弟,就不必這樣見外。你說吧。」
「臣已擇定佳偶,特來請求皇上成全。」風玄煜說著,又是一揖。
「是哪家閨秀有此福氣?」風玄烺明知故問。
「她並非閨秀千金,只是普通民女。」風玄煜坦然地回答,毫不隱瞞沈凡玉的出身。
「普通民女?」風玄烺劍眉一揚,跟著微微皺起,「七弟,你應該知道朕有朕的難處,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民女,實在很難匹配皇家。」
「臣自然知道皇上的難處,但還請皇上聽臣細說。」
「你說吧。」
「謝皇上。」他一揖之後,說道:「皇上可記得您曾三度賜婚於臣,奈何臣無福,三位千金先後病歿,以致臣至今未娶。」
「你是怪朕誤了你的親事?」風玄烺淡淡地問,沉靜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臣不敢,一切只能怪臣福薄,辜負了聖恩。」風玄煜神色不變,從容不迫地續道
「只是連著死了三個未婚妻,世家大族再無人敢將閨女嫁予臣。皇上體恤他們,縱然擔憂臣的婚事,卻又不便相逼,所以才未四度賜婚……」
風玄烺的唇邊露出一絲微笑,顯然對他的說辭頗為贊同。
「……臣思前想後,或許是臣命格不佳,配不起千金閨秀,所以婚事才會三度落空。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臣雖不肖,亦不敢斷絕香煙,愧對祖宗。」
「沒錯,後嗣之事確實重要。你繼續說吧。」
「是。」他略一躬身,又道:「既然無緣於世家,臣只能向百姓家尋覓伴侶。總算上蒼待臣不薄,加上先祖餘蔭,終於讓臣找到良伴。」
風玄烺見他住口不言,微微一笑,「然後呢?」
「臣斗膽,為延續香煙,為了不負歷代祖先,雖知有違皇家體例,還是懇請皇上成全。」風玄煜說完,俯地叩拜。
「七弟呀七弟,這麼久不見,你的口才確實長進了不少。」風玄烺朗聲大笑,步下御座,扶起了風玄煜,「你都說成這樣了,朕還能說不嗎?」
「皇上是答應了!?」風玄煜喜出望外。
風玄烺笑著點頭,卻加上了但書。
「不過你得在朝堂上再說一次,朕可不想聽大臣們囉唆,說什麼不合禮制,有失體面等等的。」
「是!臣叩謝皇上!」風玄煜再次叩拜。
「起來吧,你拜得夠多了。」風玄烺笑著扶起他。
得到皇上的應允,風玄煜神色間顯得特別精神,但又隱約透著急切。
將他的心思看在眼裡,風玄烺揮了揮手,笑道:「看你這麼著急,朕也不留你了,去向佳人報喜吧。」
風玄煜大喜過望,匆匆告退。
尾聲
夜已深沉,新房裡紅燭高照,映著牆上、窗邊的雙喜,也映著紗帳裡的佳偶。
房外白雪皚皚,房內春意融融,盈溢溫存與甜蜜。
牙床上,沈凡玉帶著微笑,在風玄煜的懷中沉沉入睡,渾然不覺他深情的眸光停駐在她臉上。
鴛盟得償,他心中訴不盡千般歡喜,萬般愛戀,最終化作唇畔一抹滿足的笑。
所有的榮華富貴、安逸享受,都抵不上有她在身邊陪伴的美好。
從今往後,家就在身邊,再無異鄉……
望著她安詳的睡顏,淡淡的溫馨自他心中湧起,心頭充滿暖意。
願她永遠神采奕奕,笑靨如花;願他能一直在她身旁,分享她的笑容;願他倆平安喜樂,長相廝守在他們恬適自在的天地裡……
怕驚醒了她,他小心翼翼地從枕頭下取出一物——那是他一直保留著的禮物,她心愛的凱蒂貓。
悄悄地將凱蒂貓放到她枕邊,再幫她蓋好被子,他側臥床榻,溫柔的擁著她,緩緩地闔上了眼,想像著她明日醒來開心的模樣,漸漸入眠。
夢裡,他彷彿見到了她燦爛的笑顏。
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