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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弱水

  「好痛!」她的肩膀被他握得發疼,忍不住痛呼,這才發覺自己太用力,連忙放開她。

  風淨漓揉揉肩膀,一邊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因為下大雪,兄長風玄燁不許她上街閒逛,她又不想呆在鎮南王府,於是便進宮向太后請安,半路卻聽到兩名宮女在竊竊私語,她一時好奇,上前追問,她們不敢隱瞞,把事情一一說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其中一名宮女是在御書房供職,她們正在談論風玄煒大婚的事。

  一知道這個消息,她來不及去向太后請安,急急忙忙就跑了過來,要把這件事告訴風玄煒,誰知道她的好心竟換來一肚子委屈。

  「哼,如果不是為晴姐姐好,就算你急死了,這件事我也不說了。」

  風玄煒知道她還在為先前的事生氣,而自己先前確實是誤會了她的一片好意,奈何他無法開口道歉,心裡又著急,只好哄道:「回頭我叫人送些點心到王府。」

  「這還差不多。」風淨漓這才露出笑容,隨即又問,「現在你要怎麼辦?」

  他想也不想便道:「當然是趁皇兄尚未下旨之前推掉這門親事。除了晴,我誰也不娶。」他緊握雙拳,態度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風淨漓語帶試探地問:「我聽說皇甫暄是長安城裡有名的美人,你真的不動心嗎?」

  「她再美都不關我的事。」風玄煒雙眉一挑,神色漠然。

  聞言,風淨漓喜道:「煒哥哥,你真這麼想,那我可得對你刮目相看了。本來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像烺哥哥一樣,見一個愛一個,納了一堆嬪妃,偏偏閒來無事還喜歡微服上青樓,美其名是風流,我看根本是花心。」她撇撇嘴,甚不贊同,跟著又問,「你要現在去找烺哥哥嗎?」

  「等確定晴的身子如何,我再去找皇兄。」

  風淨漓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可是你這樣直接跟他說,他肯答應嗎?」風玄煒昂首道:「不管他答不答應,我不娶就是不娶。」

  她還要再說什麼,轉角處卻突然走出一名宮女,在他們反應之前,便已跪在他們面前磕頭。

  「殿下、郡主,求你們別去找皇上!求求你們!」語氣裡儘是驚慌。

  風玄煒心下大怒,當即皺眉沉聲喝問:「大膽,你居然敢偷聽我們說話,該當何罪?」

  「煒哥哥,你先別氣。」風淨漓認出那宮女正是先前遇到的,趕緊阻止風玄煒發怒,又問她,「你怎麼在這兒?又為什麼求我們別找皇上?」

  那宮女不大話,頭卻磕得更響更急了。

  風淨漓心中不忍,溫言道:「別磕了,這樣會流血的。你要把事情說明白,我們才知道呀。」

  那宮女這才不再磕頭,伏在地上,顫聲道:「奴婢知道自己實在……該死,不該……不該偷聽殿下和郡主說話,更不該要求殿下和郡主……不要面聖,可是……可是奴婢實在是……不得已,皇上先前吩咐過,不能……把那件事……不能洩漏殿下的婚事,可是……可是……奴婢……」

  聽到這裡,風淨漓便明白了,原來這宮女是擔心被皇上知道她洩漏了秘密。但聽得那宮女繼續道,「皇上當初吩咐東平侯,這件事會在慶功宴上宣佈,到時候才可以告訴殿下。」

  「夏侯應天也參與了這件事?」風玄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

  「是,奴婢不敢欺瞞殿下。」那宮女將事情大略說了一下。

  聽完,風玄煒忿忿地一掌拍在旁邊的柱子上,怒氣衝天地大吼:「該死的夏侯應天!為什麼他總要和我作對?」

  那宮女顫抖著,似乎是對風玄煒的怒氣害怕到了極點。

  風淨漓趕緊對那宮女道:「好吧,我們不去見皇上了,你可以安心地走了。」那宮女如獲大赦,急忙行禮,飛也似的離開。

  見風玄煒怒氣衝天,風淨漓拉拉他的衣袖,笑嘻嘻地道:「煒哥哥,你別生氣,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不但可以讓你不必娶皇甫暄,還可以回敬呢!」剛才聽到那宮女提到夏侯應天勸風玄烺立後的事,她腦中靈光一現,登時有了主意。

  風玄煒怒氣稍平,靜候下文。

  「你耳朵過來。」她招招手,示意她低頭。

  他依言而行,讓她附在他耳邊說話,聽著聽著,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說完,她頗為得意地笑問:「你覺得如何?」

  他點頭表示贊同,但想起從中作梗的夏侯應天,心中就有一股氣往上升,皺眉道:「如果可以順便給夏侯應天一點教訓就好了!」

  風淨漓雙手一攤,聳聳肩:「這我可沒法子;就算有,我也不敢捻虎鬚。你行的話,自己做吧,別找我。」

  風玄煒抿著嘴,半晌不做聲。

  「說了這麼久,你該進去了。我也應去向太后請安,順便進行剛剛說過的事。」

  他點點頭,和風淨漓一起進了寢宮。

  這時御醫已診斷完畢,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向風玄煒稟告完後,當即離去。

  風淨漓也不多留,隨即領了侍女離開。

  摒退了閒雜人等,風玄煒帶著微笑走進了內堂,坐到床邊。

  「小漓回去了嗎?」

  「她去向太后請安了。」他執起黎海晴的手,柔聲道,「你別管別人,好好躺著休息。」

  「我只是稍微著涼,不會怎樣的。」她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卻被他攔住了。

  「著涼就是病了,病了就要多休息。」他輕撫她的發,眼中盈滿溫柔,「乖乖躺著休息,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瞧他的模樣,似乎把她當成孩子在哄似的,可是語中的柔情卻讓她心中既感甜蜜又覺溫暖。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珍視她,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

  過往,她常覺得自己是個虛無的存在,可有可無;然而,她卻在他的眼中見到了自己的價值。

  想著想著,黎海晴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風玄煒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摟進懷裡,著急的問:「怎麼了,不舒服嗎?」說著,右手探上她的額頭,深怕她有點病痛。

  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間,輕聲道:「我沒事,你別急。」

  聞言,他鬆了口氣,卻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感傷,又不知該如何詢問,只好無言地輕擁著她。

  沉默了一會兒,她幽幽地問:「如果……如果我說自己是私生女,你會看輕我嗎?」

  「不會!」他不假思索地否決,又道,「我喜歡的是你,你是誰,是什麼身份,我都不在乎。」

  「真的?」

  「當然。」

  「那麼,我跟你說個故事……」

  心知她要說的定然跟她的身世有關,風玄煒不由得心中大喜,因為這是她首次向他提到自己的過去。然而,這必定不是什麼愉快的故事,四及她要回想那樣的過去,他的心中一陣不捨,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靜靜等她說下去。

  她輕輕歎口氣,以輕渺的聲音敘述著。

  「大約是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山東商人到太原做生意。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名少女……為了那個男人,少女不顧老父的反對,委身於那個商人,沒名沒分地跟著他,因為他在山東老家早已有妻有兒,而且以他的家世,他也不可能娶一名塾師的女兒。」

  說到這裡,她偎緊了他,似乎想從他身上得到溫暖,然後才繼續述說。

  「雖然如此,那少女也沒埋怨,傻傻地呆在他身邊,一年之後,她為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那個時候,那男人卻回鄉了,留下她們母女在山西等候他再次來臨。幸好那男人仍然常常來往山東山西談生意,所以隔個半年左右,她們母女還是能見到他。沒兩年,那少女……不,該說是少婦了,那少婦又幫男人生了一個女兒。本來日子似乎就這樣過下去了,可是……」黎海晴突然打住,輕輕歎了口氣。

  風玄煒知道後來的事才是關鍵,輕聲問:「後來怎樣?」

  「後來……」她幽幽地續道,「那男人的元配知道丈夫在外面金屋藏嬌,便向娘家哭訴,又跟公公抱怨。那男人的父親其實早知道了,只是不當一回事,反正兒子不過是玩玩,不要緊。但現在媳婦知道了,有生意往來的親家又不諒解,那男人的父親當然就站在媳婦這邊,要兒子拋棄外面的女人……」

  「那男人照做了?」

  「恩……」

  「為什麼?」

  「因為他的妻子是世家千金,而那少婦什麼都不是;因為他想要繼承家產,和幾個兄弟正鬥得狠,需要討父親歡心,也需要妻子娘家的支持……」

  風玄煒皺緊了眉頭,又問:「他就這樣丟下她們母女三人?」

  「不是三人,只有兩人,因為他帶走了小女兒。」

  他一怔,卻沒問為什麼。

  只見黎海晴抬起頭,苦澀一笑:「你一定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帶走小女兒。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小女兒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以後將成為他手中一顆有力的棋子,而大女兒相貌平凡,所以被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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