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社長,對不起我遲到了。」
「你沒遲到,是我早到了。」
「山本社長,您今天找我的目的是想知道什麼?」
「莫小姐我想知道你母親是不是叫沈燕齡?」
「是的。」
「你果然是燕齡的女兒!」難怪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和年輕時的燕齡長得十分相似。「我可不可以請問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四歲。」莫藜語一直都不覺得女人的年齡是秘密,也不需隱瞞。
二十四歲!燕齡離開東京時已經是二十八年前的事,兩者之間不合,那她就不是當年燕齡懷的那個孩子。「你是不是還有個哥哥或是姐姐?」
「我有姐姐,但是她在半年多前就死了。」
「死了?」山本社長一聽,簡直是晴天霹靂。「她是怎麼死的?」
他委託徵信社所調查的結果得知燕齡和她老公在因為一場空難去世,只留下兩個孩子。後來輾轉查到了她們地址,找去之後才知道她搬走,還好莫藜語有留電話給鄰居,才能用電話聯絡上她。
沒想到他找了二十幾年,連面都沒見過的女兒竟然死了!
他實在太對不起燕齡母女了!
「我姐姐患有先天性地中海型貧血,根本不適合懷孕生子,但她卻選擇了這條路來表達她對一個男人的愛。後來孩子生下來沒幾天,她卻過世了。」
「你懷裡抱著孩子就是你姐姐的孩子嗎?」
「是的。」寶寶在她懷裡睡得很熟。
「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沈芷彤。」
「沈芷彤,一個很美的名字。」
「是的,很美的名字。」莫藜語一直很喜歡姐姐的名字,充滿著詩情畫意。
「莫小姐。」
「您叫我藜語就好了。」
「藜語,你都不會好奇我為什麼會問你母親和姐姐的事嗎?」
「我記得山本社長您說過您曾交過一個台灣女朋友,您就是想找她。如果我又沒猜錯,那個人就是我母親。」
「你和燕齡都一樣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孩,沒錯,你母親就是那個女人。」
「山本社長……」
「叫我伯伯吧,你是燕齡的女兒,也就像我的女兒一樣。」
「伯伯,我可不可以再請問您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想問芷彤是不是我的女兒?」
莫藜語點點頭,她和姐姐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可是媽媽從來不提有關姐姐親生父親的事,後來連爸爸也不准她問,只說姐姐也是他的女兒。久了,這個問題就誰也沒再問過。
「沒錯,芷彤是我的女兒,只是我沒想到我們父女的緣分會薄到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山本社長充滿著無限感傷,說話的聲音也帶著哽咽。「藜語,你有沒有芷彤的相片?我想看看她長得是什麼模樣。」
「伯伯,如果您有時間的話,就到我家去吧,我將姐姐從小到大的相片都拿給您看。」
「謝謝你。」
第九章
莫藜語將寶寶抱進她房裡的嬰兒床,再到芷彤的房間裡拿出好幾大本的相本到客廳。「伯伯,這些都是我姐姐從小到大的相片,記載了她成長的點點滴滴。您慢慢看,我去幫您泡杯熱茶。」
「謝謝你。」
山本社長從第一本開始翻看著相片,幾乎是從她出生的第一天就開始為她拍下照片、寫下成長的日記。出生時皮膚皺皺的樣子、牙牙學語時的可愛模樣、學走路時的搖搖撞撞、幼稚園、小學畢業的畢業生代表致辭。
泡好茶出來,看到他正巧翻到姐姐國小畢業致辭時的相片。
「姐姐一直都是爸爸、媽媽的驕傲,從唸書開始,她的功課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唸書從來不曾讓爸媽為她擔心過。她念的學校也一直都是台灣最好的學校,大學一畢業就申請到哥倫比亞大學的獎學金,到美國留學去了。」
爸媽就是因為要去美國看姐姐,才會遇到空難。
「你爸爸很疼芷彤嗎?」
「我爸爸對我們姐妹的愛都是一樣,他並不會因為姐姐不是他親生的就不疼她。從小到大,只要我們想要的,在合理範圍內,他都會盡量滿足我們。」
「你爸爸是個好人。」
「是的,他在我心目中確實是個最好的父親。」
山本社長翻到了芷彤大學時的照片,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他們全家參加芷彤大學畢業典禮的合照上。燕齡臉上露著幸福的笑容,芷彤的笑臉如陽光般的燦爛,雙臂分別勾在父母的臂彎中。
「我真要感謝你父親,替我這麼用心照顧我女兒。」山本社長一提到傷心處,忍不住滴下一滴淚水。「你可不可以送我幾張你母親和芷彤的相片讓我帶回日本去?」
「您要多少都可以拿走。」
「謝謝你。」山本社長從相本中抽出幾張相片,收進口袋裡放好。「在台灣你還有沒有什麼親人?」
「除了一些很少來往的遠房親戚之外,較親的親人都沒有了。」
「如果我帶你和寶寶一起回日本,你想跟我一起回去嗎?」現在換成他該替他父親照顧她的時候。
「謝謝您,台灣是我的家,我不想去日本。況且寶寶也該和他的爸爸在一起,我沒那個權利帶他走。」
「寶寶的爸爸?」他以為寶寶是個私生子。
「寶寶的爸爸就是翔和企業的副總裁顧季禹,他是個有責任的人。」
山本社長記起了顧季禹,對他十分的欣賞。「他是個很好的男人,是芷彤沒有這個福氣。」
「伯伯……」
「我該回去了。」本社長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伯伯,需不需要我送您回飯店?」
「不用了,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山本社長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這張名片你收著,有什麼困難隨時到日本來找我。」
莫藜語接過名片。「伯伯,您以後再來台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山本社長點點頭,離開了莫家。
???
莫藜語在山本社長離開之後,將相本收回姐姐的房間放好。從姐姐去世之後,她就沒動過她的房間的任何擺設。她去提了一桶水、拿了一條抹布,將那已經佈滿了灰塵的桌子、椅子、窗戶等等都擦一遍。
她一邊整理著東西,一邊翻看著姐姐生前的東西。芷彤是喜歡井然有序人,她的東西一直都是排得很整齊。書桌上還擺放著她最喜歡的書,她隨手抽出一本泰戈爾全集,打開內頁。
芷彤一直都是個很認真的人,就連看課外書籍她也會在旁邊寫些心得附記。當她要將書再放回原位時,似乎看到一個信封,信的封口還封得緊緊的。
這裡怎麼會有一封信?
莫藜語將信從書中抽出來,信封上寫著:妹藜語啟
難道這是姐姐留給她的信?她有什麼事不能親口告訴她?又為什麼不把信放在她可以很容易看得到的地方?
如果她一直沒發現,這封信會放多久?
莫藜語帶著疑惑的心,撕開封口,抽出寫得滿滿的大張信紙。
藜語: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這封信,又擔心著你是否會發現。此刻在你心裡一定會充滿著疑問,和太多、太多不解。你只要耐性子,好好的將信看完,你就能明白了。
藜語,你知不知道,從小到大我就一直很嫉妒你,尤其是你天性無慾無求的個性,不管對什麼事,都不會積極的去強求。就以唸書來說吧,每次總見你隨便唸唸,總能輕易的考個好成績。而我卻必須每天念到三更半夜,你所看到我優越的成績是我付出許多時間和精力才得到的。
個性倔強的我,不會輕易的在別人的面前表現出懦弱的一面。到美國後,不管再苦、再累,我也是自己咬著牙撐過去。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要爸爸以有我這個女兒為榮,最重要的是我要贏過你。
後來我遇見了也是從台灣去美國唸書的季禹,一見到他我就被他的斯文俊秀給深深吸引,對他一見鍾情。沒多久我們順利相戀了,我能大聲的向全世界說季禹是我這輩子的最愛。
我們相戀一年後,在一個公開場合,我遇上了一個華裔企業家,而他能給我一個我真正想要的未來。所以我背叛了季禹的愛,我玩了腳踏兩條船的遊戲。一方面想利用那個企業家在美國擁有的財勢和權力,一方面又捨不得放棄季禹的愛。
後來,我懷孕了。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也知道自己的病。但是我卻容許我自己任性的放手一博,賭自己是不是會戰勝命運。當你看到這封信時,那表示我賭輸了,我卻一點也不後悔。
這輩子我欠的人太多了,爸爸、媽媽、你,還有季禹,雖然我背叛、欺騙了他,可是我敢大聲的說,我是真的愛他。
藜語,我留給季禹的那本日記本,其實是我在回台灣後重新寫的,日記本裡有些事並不是真的,就算是我最後一次欺騙他吧!我要你將寶寶帶到季禹邊,因為我知道季禹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會替我好好的照顧寶寶,不管寶寶是不是他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