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爺,您要買烙餅是嗎?」廣兒不確定地問。
羅列在眼前的人,個個人高馬大、青面獠牙,一副不像好人的模樣。
「少囉嗦!我問你,方才向你買餅的人,將餅吃了嗎?」一位身著青衣的大漢粗聲問道。
「買餅的人?……您是說那些好心的大哥哥嗎?」
「快說!」青衣大漢催促著。
「我……不知道。」廣兒囁嚅道。
「不知道?」青衣大漢昂揚的語氣中,透著蝕骨的冷寒。
廣兒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我……真的不知道,大哥哥們只是要我包給他而已。」
「哼!沒用的東西。」青衣人吐了一口痰,在他轉身的同時,一抹冷芒閃過。
廣兒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劇烈起伏的胸腔,卻吸不進絲毫的空氣。
他臉色發青地彎下身子,過少的氧,讓他渾身虛軟。頹頹顫顫地走了一步,在他身後,立即印出一個血腳步。
當他瘦小的身軀倒地之時,那雙失去神采的眼瞳,仍望向那早已氣絕的娘。
他仍然不懂,娘為什麼不睜開眼睛來瞧瞧他賺來的銀子……
???
「嘿!那些煩人的傢伙,到底要跟蹤咱們到什麼時候?」潘虎不悅地低吼,被一群人盯上的感覺,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徐仲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別理他們,總之咱們自個兒小心點便是。」
接著取出之前買的烙餅,一一分予大家。
「先吃點東西吧,就算要打殺,吃飽了也才有勁。」
「說得也是。」同行的四位部屬之一的孟允平附議,張口吃著烙餅。
鮱珞取下笠帽,望著拿在手上的烙餅,適才廣兒那天真可愛的臉龐,又浮現腦海。
聞天語以餅就唇,驀地神情一變。
「別吃!餅有毒!」
「什麼?」已開始吃餅的四位部屬,像燙手山芋般將餅丟得老遠。
立即地,一陣暈旋毫無防備地襲來,四人身影晃了晃。
鮱珞驚慌地拉起聞天語的手指察看。
逐漸泛黑的指尖,讓她心中一凜,也讓聞天語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別運氣。」聞天語運指如飛,連點四人穴道,避免他們運氣而將毒散佈五藏六腑之中。
「哈哈……哈哈哈……」一聲聲令人生厭的奸笑聲迴盪四周。
不一會兒,十幾條人影已將聞天語等人包圍。
「聞天語,想不到你竟然發覺黑木祭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專心研發的獨門毒藥。不過……」發話者邪惡地一笑。「雖然你能察覺這無色無味的毒藥,但還是慢了一步。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萬萬想不到,此毒不但無色無味,還可只因接觸而中毒吧?」
聞天語含冰的眼眸透出足以凍結人心的寒意,自他身上所散發的殺氣,令人駭然。
「塞外雙駝?哼!想不到你們竟甘心受黑木祭使喚。」
塞外雙駝是道上有名的殺手,以心狠手辣、攻無不克而聲名大噪,只是想不到,黑木祭竟也能和他們搭上線。他不讓鮱珞活著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塞外雙駝的老大駝昆猖狂地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像這種能幫我們想盡辦法除掉你的僱主,倒讓我們省事不少。軟柿子人人會揀,不是嗎?」
「你就這麼篤定?」聞天語唇邊泛著一抹凍人的笑意。
駝昆勾勾嘴角,頰上的刀疤因此牽動,而透著猙獰。
「之前,或許咱們動不了你,所以我等時機,雖然是不入流了點,可是死人是不會洩密的。」
「大哥,還跟他噤菑偵礡A趕緊辦了,回去交差了事吧!」老二駝崧催促著。
他不喜歡聞天語那冰冷無情的利眸。
聞天語逐漸冰冷的手,緊握著鮱珞的,他壓低音量囑咐著:「珞兒,待會兒緊跟著我,我叫你走時,你便走。」
「不?」鮱珞一口回絕,「你中毒了,只有我才救得了你,我不會離開你的。」
「別胡鬧!現在的我,護不了你。」他不忍見她受傷。
「所以我更不能離開你!」
「你……」聞天語轉頭對著已護在他倆身側的四名部屬道:「待會兒你們護送鮱珞離開。」
「可是……」
「這是命令?」聞天語打斷徐仲的話。
「我不答應?」鮱珞口氣無比堅決。
「珞兒?」
「你只是我的護衛,你不能命令我。」她是說什麼也不會留他獨自冒險的。
「是的,聞大人,咱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死,也會拉幾個墊背的,不會虧本的。」徐仲豪氣千雲道。
其餘三人的神情與徐仲如出一轍。
聞天語劍眉緊鎖。「你們這樣子,最後誰也走不了。」
「想走?」駝昆哈哈怪笑。「那老子我就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一聲令下,十數條人影一同發動攻擊,如同見著獵物的獅子,緊追不放。
聞天語長劍如虹,凌厲的劍招神出鬼沒,如同來自幽冥的催命符,道道招魂。
他使勁全力反擊,一向不輕易殺人的劍,如今卻嗜血如命,因為擴散的毒,使他的四肢漸漸不聽使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只知道他必須全力護著鮱珞,殺一個是一個。
徐仲等四人,身上衣袍早已血跡斑斑,分不出是敵人的血,抑或自己的血。
殺敵!是他們此刻唯一的信念,身上的毒讓他們的意識逐漸混沌。現在,他們只想和敵人玉石俱焚,多殺一人,聞大人與鮱公子便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鮱珞焦急地注視著聞天語與徐仲等人的狀況,她的血或許可為他們解毒,但他們也必須熬到有機會服解藥的時候才行呀。
環抱著聞天語的身子,她可感覺到他逐漸冰冷與僵硬,他握劍的手指關節白得嚇人。她的心,為他感到疼痛。
眼見自己帶來的人,不一會兒功夫,已傷亡泰半,塞外雙駝對視一眼,握緊手中的兵器,準備突襲。
「」地一聲,聞天語一劍擋下駝昆偷襲的斧頭,攬過鮱珞的身子向後飛縱躍開,避開駝崧補來的一劍。
他倆的卑鄙行徑,讓聞天語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狂怒之色。
塞外雙駝合力夾攻著,久攻不下,讓他們開始心驚膽跳,原來聞天語的武功如此高明,怪不得黑木祭出手如此闊綽,行事如此謹慎。
聞天語全力維護鮱珞的舉動,讓他倆眼神一亮,眸中閃過歹毒的念頭。
他們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都對準鮱珞,雖然她是這次行動中,被下令要生擒的人,但他們相信,她是他唯一的弱點。
果然,全然指向她的矛頭,讓聞天語更費力,額上滲出的冷汗,順著額際淌下,滴落在鮱珞額上。
她突然好恨自己,為什麼不會武功。
格開駝昆斜劈的斧頭,聞天語的劍以詭異的姿勢,刺入駝昆的手臂。
此時,駝崧的劍正不偏不倚地朝聞天語的背心急刺而來,鮱珞一聲嬌呼,纖細的身軀緊緊護在他的背後,想替他擋下一劍。
聞及鮱珞的嬌呼,聞天語鬆開仍埋在駝昆手臂中的劍,旋身拉開鮱珞,同時向駝崧拍出一掌。
「刷」地一聲,駝崧手中的長劍直直埋入聞天語的胸膛,狂噴的鮮血,染紅了他月牙白的衣袍,也濺了鮱珞一身。
「不!」鮱珞淒厲的尖叫聲,令人鼻酸。
一把抱住他搖晃的身軀,驚惶爬滿她的臉;他血色盡失的臉龐,喚出她不輕易掉落的淚。
「天語!」鮱珞慌亂地用手揣住他的傷口,試圖不讓鮮血湧出,美麗的臉上,佈滿淚痕。
駝昆單手扶起躺在地上,不斷嗆咳出鮮血的駝崧,聞天語的一掌,震斷了他的肋骨,傷及內腑。
經此驟變,雙方人馬已停止打殺,各自歸位。
「聞大人!」徐仲忙奔向前來扶住他的身軀。
「你們……都還……好吧?」聞天語艱澀地開口,鮮血不斷自嘴角淌下。
「聞大人,您放心,咱們皮粗肉厚的,死……不了的。」潘虎虛弱地道。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他們四人雖然也傷痕纍纍,卻不似聞天語般如此致命。
「聞大人,您覺得如何?」四人之一的唐季之一向沉默寡言,此時亦忍不住詢問。換作是他,恐怕早已躺下。
聞天語並未回答,只是輕輕拉開鮱珞捂在他胸口上的柔荑,點上止血穴之後,一拍掌,震出埋入胸口的長劍。
「天語!」
「聞大人!」
大量流失的血與體內的毒,讓他再也無法支撐,虛軟坐下。
「別哭。」聞天語拭著鮱珞不斷滑落的珍珠。「珞兒,你快走,你們都快走……他們不達目的,絕不會罷手的……」聞天語不斷喘息,低喃的語音,幾乎聽不見。
鮱珞不住地搖頭,一把抱住他。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都是我……」鮱珞伏在他肩上泣不成聲。
她不能讓他死,絕不!
可是他的傷好重,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她不曾見他如此生命垂危過。無論如何,她絕不能讓他死。